霎時之間,方劍明要給群英樓題名之事傳遍了場上。當一大批人簇擁著方劍明來到群英樓外時,仿佛全杭州的人都已知道了這個消息,無數的人往群英樓奔來。一眼望過去,人山人海,街道為之堵塞。便是屋頂上,也黑壓壓的坐了好些人。
方劍明回頭望了一眼,不禁嚇了一跳,這等陣勢,簡直就不亞於兩軍對壘時的那種氣氛。方劍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著大樓正中的那塊玉石,待要縱身躍起。
驀地,周風走上前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然後退了下去。
方劍明想了想,忽然將雙眼閉上。當他睜開眼睛時,眸子內卻流光一般閃過奇異的精芒,也不見他如何作勢,人便離地升了起來,升到與玉石相齊時,這才頓住。
寒風吹來,掀起方劍明的衣袂。方劍明今日穿了寶藍色的衣衫,英挺不凡,此刻懸於半空,更是宛如仙人。
場上一片寂靜,大家都為他的這一手輕功所震撼。忽地,方劍明揮動手臂,食中二指一駢,隔空在玉石上寫起字來。玉石毫無動靜,似乎在嘲笑方劍明的狂妄自大。
方劍明口中低喝道:“群——英——樓。”“樓”字一落,將手臂收回,飄然落下,一臉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兒。
無數的人正在詫異,忽然一股風出來,像是變戲法似的,三個金燦燦的大字頓時顯現在無數雙目光下。
方劍明微微一愣,他隻知道這塊玉石異常堅固,但沒想到它裏麵竟是金色的。
“群英樓”三個金色的大字金鉤鐵劃,氣象萬千,深達五寸。這等功力,堪比神人,除了方劍明之外,武林隻怕很難再找出第二個人來。
全場寂靜了半天,才發出雷鳴般的掌聲。空明大師雙手合十,麵色肅穆的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方劍明抱拳繞場一圈,道:“獻醜,獻醜。”對曹繼雲笑道:“曹兄,來日方長,在下先行一步,來年初十之前,請務必到點蒼山一趟,在下掃榻以待。”
有關方劍明被擁為幫主之事,曹繼雲早已聽聞,所以立時明白了他的話意,哈哈一笑,道:“好,到時咱們再浮一大白。”
於是,在一大群人的相送之下,方劍明等人離開了杭州。出了城後,熱心的人送了好幾裏,在方劍明等人的再三“請留步”下,這些人才回城。
方劍明這一行,除了諸女之外,尚有張大幹、代紅豹。眾人說說笑笑,騎著馬兒,不快不慢的行走在官道上。
申時一刻,遙見前方有座樹林。到了近前,卻是枯葉滿地,一片蕭索景象。就在這時,古怪的笑聲從身後的官道上飄來,眾人回頭一望,隻見兩條人影急如閃電,正向樹林這頭跑來,兩人身後數丈,卻是一個灰衣人。
來近之後,眾人才看清那灰衣人是吳青牛,發出古怪笑聲的正是他。他所追趕的那兩個人,卻是兩個普普通通的中年漢子,看他們的穿著打扮,一點也不像武林中人,但所施展的輕功,卻是一流好手。
眼見三人距離方劍明等人越來越近,那兩個中年漢子忽地將身一頓,轉過身去,破口大罵。吳青牛站住腳步,雙臂抱胸,似笑非笑的望著兩人,對兩人的叫罵,充耳不聞。方劍明等人沒出聲,隻是看熱鬧一般望著。
那兩個中年漢子罵得累了,左首那位歇了一口氣,怒聲道:“你這老兒為何緊追不放?我們又沒有得罪你。”
吳青牛微微一笑,道:“不錯,你們是沒得罪老夫,但你們得罪了老夫的朋友。”
兩個中年漢子一怔,右首那個問道:“你的朋友是誰?”
吳青牛努努嘴,道:“喏,不就是你們跟蹤的人嗎?”
方劍明等人聽後,微微一驚,須知杭州現在可以說是雷家的天下,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人剛出了城,就已被探子盯上。
龍月一聲嬌叱,喝問道:“你們是不是飛魚幫的探子?”
聽了這話,右首中年人將身一轉,與左首中年人背靠著背,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兒。
吳青牛輕笑一聲,道:“依小老兒看,他們不是飛魚幫的人。嘿嘿,你們兩個小崽子好大的膽子,竟敢跟蹤方大俠,要命的話,趕快從實道來。”
左首中年人道:“什麼方大俠,我們不認識這個人。”
吳青牛道:“好啊,你們還敢抵賴。是不是要老夫給你們一點顏色瞧瞧,你們才肯老老實實交待。”
左首中年人冷笑道:“我們的確不認識什麼方大俠,你縱然殺了我們,我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吳青牛看他麵上表情,一點也沒有作假,不由一怔,想了想,笑道:“老夫姑且相信你的話,不過,你們為什麼要跟蹤他們?”
左首中年人剛要開口,右首中年人卻搶先大聲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們?”
吳青牛“嗤”的一笑,道:“威脅?你們也太抬舉自己了。老夫數三聲,三聲過後,你們再不老實,老夫就把你們脫光,掛在前麵的樹林中,讓過路的人看看你們的醜樣。”說完,哈哈一聲大笑。
兩個中年人氣炸了肺,偏偏又不敢和吳青牛交手。他們打得過吳青牛的話,也就不會被吳青牛又追又趕的跑到這裏來,叫方劍明等人瞧見。
周風淡淡一笑,道:“吳老爺子,晚輩不太讚成你的做法。”
吳青牛笑道:“哦,這話怎麼說?”
周風道:“兩個大男人赤條條的掛在樹上,可不要嚇壞了過路的大姑娘和小媳婦。到時這筆賬無論如何都要算在你老的頭上,那就劃不來了。”
吳青牛大笑一聲,道:“依周小姐的意思,小老兒該怎麼招待他們?”
周風道:“我看他們奔跑如飛,顯然都是會家子,他們要是不聽你老的話,你幹脆廢了他們的武功。”
兩個中年人聽後,氣得雙目噴火。要知道武功對於一個練武的人來說,有時比性命還重要。許多人一旦失去武功,也就意味著失去性命。兩個中年人可不想失去武功,心中雖然恨不得要把周風和吳青牛大卸八塊,但語氣上已弱了下來。
隻聽右首中年人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好,我們這次認栽了,你們不是想知道我們為什麼要跟蹤你們麼?我實話實說,是我們幫主叫我們這麼做的。”
方劍明詫道:“你們幫主是誰?”
右首中年人看了看他,道:“閣下想必就是那個方大俠了,敝幫幫主姓古,名越冬。”
方劍明一臉深思,道:“古越冬?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啊,我想起來了。難怪他會叫你們跟蹤我,原來他還記著我當年幫寶珠大師與他作對之事。”
吳青牛一怔,道:“方大俠,你與他們的幫主有過節嗎?”
方劍明笑道:“過節還算不上,我當年去雷峰寺拜望寶珠大師時,正巧遇到他們幫主和一班人要打雷峰塔內的一本武學秘笈,我忍不住出手,這才與他們幫主朝了相。”
右首中年人道:“我們也隻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如今行藏已被看破,也交待了一切,方大俠該不會再為難我們了吧?”
方劍明道:“我當然不會為難你們,回去告訴古幫主,就說當年之事,隻是一個誤會,他若再派人跟蹤在下的話,我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兩個中年人剛要離開,周風忽然喝道:“不能走!”
兩個中年人勃然大怒,一起轉身,雙掌護胸,大有拚命之意,怒道:“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待怎樣?”
周風冷笑道:“古越冬之名,本姑娘聽都沒聽過,他有這麼大的膽子與我們作對?我看幕後另有玄機,說,你們幫主投靠了何門何派?是不是飛魚幫?”
左首中年人厲聲道:“姑娘莫要欺人太甚,幫主之事,我們做屬下的又豈能一一知曉?別說我們不知道,就算我們知道,我們也不會說出去,大不了賤命一條,任你們拿去便是。”說時,胸膛挺起,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方劍明看到這裏,歎了一聲,道:“我看你們也算條漢子,此事就此作罷。妹子,讓他們去吧。”
周風見這兩人怒瞪著自己,大有不怕死之意,倒也不好再堅持己見,揮了揮手,道:“你們走吧,別讓我下次看到你們。”
兩個中年人聽後,將身一轉,如飛而去。遠去三裏之後,這才長吐一口氣,渾身已經濕透了。
他們可不是不怕死,而是在那樣的情形不得不做出“不怕死”的姿態。這時,遠方的官道上出現了一頂轎子和三匹快馬。兩個中年人遙遙望見,立即迎了上去。
兩個中年人走後,方劍明正要下馬來感謝吳青牛,吳青牛將手一擺,笑嘻嘻的道:“方大俠無須下馬,這等小事,不足掛齒。咱們邊走邊說。”
方劍明道:“吳前輩,你沒坐騎麼?”
吳青牛拍拍自己的大腿,笑道:“我的坐騎在這。”
代紅豹大笑道:“你老要是不嫌棄的話,咱們合乘一騎。”
吳青牛搖搖頭,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道:“你的馬上已多了一隻豹子,如果再多一隻老牛的話,它可就要發脾氣,不肯走了。”這話把眾人都逗笑了。在一陣歡笑聲中,吳青牛甩開大步,與眾騎一塊入林。
馬蹄踏在滿地樹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吳青牛的腳步聲卻異常輕巧,竟是不聞一絲動響。白依人心下好奇,問道:“吳老前輩,你老健步如飛,偏又不發出一聲,這是什麼功夫啊?”
吳青牛笑道:“這是老朽的一門絕技,老朽稱之為‘落地無聲追魂步’。”
龍碧芸讚道:“好一個‘落地無聲追魂步’,你老施倘若展此等功夫對敵,那敵人就隻有落魂的份。”
吳青牛道:“龍小姐謬讚了,比起方大俠先前留字時所施展的功夫,老朽是望塵莫及。”
方劍明道:“吳前輩謙虛了,晚輩先前要不是仗著功力深厚,焉能使出那等功夫來?吳前輩的‘落地無聲追魂步’乃至巧絕藝,當今武林,若論腳底下的巧勁,隻怕無人出你老的左右。”說時,心中卻想起自己修煉的“九天玄女步”來,感覺花招太多,施展時,好看是好看,但比起吳青牛的“落地無聲追魂步”,太過繁蕪。大道至簡,越簡單,越實用,那才是真正的功夫。
說說笑笑之中,眼看就要走過樹林。就在這一刹那,事先沒有一絲征兆的,滿地黃葉紛飛卷起。幾乎是同一時間,伴隨著漫空飛舞的黃葉,數十條人影急電竄出,宛如來自地獄的幽靈。
“咻咻咻咻……”
無數暗器密如急雨似的朝場中射來,不管是誰,連同馬匹在內,都已完全處於暗器的激射範圍內。每一件暗器都發出藍幽幽的光芒,顯然都是淬了劇毒,隻要稍微沾擦傷身體,準保見血封喉,斃命當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