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想不到方劍明這麼激動,一種女人的天性讓她忘記了禮俗,就像一個外婆那樣輕輕的摸著方劍明的頭,道:“孩子,你想哭吧就盡情的哭吧。”
方劍明靜靜的享受了這從來沒有過的溫暖之後,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退開了幾步,見對方一目不瞬的盯著自己,低著眉眼道:“你……你當真是我的外婆嗎?”
中年女人盡量保持自己的平靜,道:“你別看外婆像個中年人的樣兒,但外婆已經有一百多歲了,我要是不是你的外婆,又怎麼會把你叫到這裏來?傻孩子,你長得太像你娘了。”
方劍明一想到母親,眼角濕潤,道:“外婆,你現在還恨我娘嗎?”
穀主(中年女人)道:“傻孩子,你到現在還埋怨我這個做外婆的?”
方劍明忙道:“明兒不敢。”
穀主歎道:“說來也怪我,當年我要是派人去看望你爹娘,也就不會有後麵的這種種結果。”眼神突然一冷,道:“蘭兒這該死的丫頭,竟敢對你娘下毒手,我要是早知道她會變成這種狠毒的人,也不會讓她跟著你娘出去了。”拉起方劍明,走到桌子邊,從桌上拿起那隻短簫,笑道:“我聽說你會吹簫,特地尋來了這隻短簫,權當外婆送給你的見麵禮。”
方劍明道:“外婆,你對外孫這般好,外孫還多次誤會了,外孫真是該死。”說著,要向穀主下跪。
穀主將他拉起,道:“起來,起來,見了外婆,不要行這麼大的禮。”將短簫塞到他的手中。
方劍明拿著短簫,道:“外孫已經有一隻了,這……”
穀主道:“傻孩子,這是外婆送給你的,你難道就忍心拒絕外婆嗎?”
方劍明想了一想,道:“外婆,你送給外孫禮物,外孫當然會接受,不過,外孫若將它轉送給他人,不知你老會不會不高興。”
穀主笑道:“這要看你送給什麼人?你要是送給中意的女孩子,外婆一百個準許。”
方劍明臉上微微一紅,道:“外孫想把這隻短簫送給新收的義子。”
穀主怔了一怔,道:“你說的是俊兒?”
方劍明詫道:“外婆都知道了?”
穀主歎道:“傻孩子,你收義子外婆不怪你,但你不該……算了,事已至此,外婆也不再說什麼。”
方劍明聽出蹊蹺,道:“外婆,我為什麼不能收俊兒為義子?”
穀主見他顯得有些著急,道:“這件事已經過去,你就不用擔心了,外婆若不承認你收的義子,又怎肯會稱他為俊兒?”
方劍明聽了,大喜,道:“多謝外婆成全。”
穀主道:“這樣也好,你收俊兒的時候,隻顧教他如何做人,見麵禮也不送一個,把短簫轉送給他,一來可以承認他在穀中的地位,二來也讓這娃兒不要在心底說你這個做義父的摳門。”
方劍明臉色通紅,本以為自己已經長大了,但在外婆麵前,自己還是一個孩子。
兩人這番談話,將心中的親情拉近了,相處得極為融洽,方劍明原先還有多種的想法,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得如此順利。
“我聽綠衣說,七根叔去過你哪裏,他是不是去問你有關瀅瀅內傷的事?”穀主問道。
“是啊,七根叔還把俊兒捉去研究去了。”
“看來俊兒和你倒真是有緣,你收他為義子也是上天注定的。七根叔和你說過需要什麼藥才能治醒瀅瀅嗎?”
“他老人家說要治醒方阿姨,除非找到一種叫‘火須人參’的東西。”
穀主點點頭,道:“他也是這樣跟外婆說的。”苦笑一聲,道:“說起來,瀅瀅是我的好姐妹,我們小的時候非常要好,要不是她被你曾外祖母送出去,現在最少也能當上護法。你叫她方阿姨,倒顯出我已經老得不行了。”
方劍明也覺得有些難堪,道:“外婆,我不是故意這樣叫的,外孫拜刀神為義子,而義父卻是武林中輩分很高的少數人之一,義父曾對我說過,不管在什麼人麵前,都不能弱了他老人家的名聲。”
穀主道:“你的這個義父倒頗為有趣。對了,你這些年來都是怎麼過的,好好的說給外婆聽聽。”
方劍明一件一件的說來,足足用了一個多時辰,穀主聽後,眉頭皺了起來,道:“你說的這些事,有些已經被外婆派人證實,但有一件事去令人難以捉摸。”
“外婆說的莫非是當年從童五洲童老爺子手裏搶走外孫的哪個瘋女人?”
穀主點頭道:“是的,她把你搶走,卻把你仍在了吉祥村中,這件事極為反常。”
方劍明道:“師祖伯要我到這個名叫吉祥村的村子尋找我父母的下落,現在已經用不著了,萬一有一天真讓我找到這個吉祥村的話,隻怕已沒有人知道我是被什麼樣的女人仍在村裏。”
穀主聽了這話,突然歎了一聲。
“外婆,你怎麼了?”
穀主看了他一眼,道:“你這一生恐怕是出不去了。”
“為什麼?”方劍明吃驚的道。
穀主道:“外婆雖然身為穀主,但也不能私自放你出去,你進來容易,出去卻是千難萬難。”
方劍明沉聲道:“我來的時候雖然也想過這問題,但沒有料到會如此嚴重,竟連外婆也做不了主。”
穀主苦笑道:“你別看外婆昨晚在眾人麵前算得上是母儀天下,但外婆若放走了你,等於破壞了穀中一千多年的規矩,雖然沒人說外婆的不是,但外婆以後要領導他們的話,心裏多少都會有些不自在。你爹當年闖進來,靠的是過人的本事,外婆與他那一戰,因為正在氣頭上,所以把全身解數都使出來了,你爹武功在外婆之上,才讓他帶走了你娘。”
方劍明自從得知父親的這些事情後,就把父親當成了一座永不可攀豐碑,而且,要他和外婆動手,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他不知道穀主就是外婆還罷了,如今見外婆這般和藹可親,他寧願不出去也不願和外婆交手。
“撲通”一聲,方劍明突然朝穀主跪下了,穀主臉色變了變,道:“孩子,你這是做什麼?”
方劍明道:“外婆,外孫是絕不可能在穀中長久待下去的,外麵還有好多事好多人等著外孫,外孫雖然很想孝順外婆,但外孫絕不可以就此丟下外麵的事不管不問。”
穀主將他拉起,道:“孩子,我知道你的性格就像你爹一樣,認定的事誰也勸不動,你放心不下外麵的人和事,說明你現在已經長大了,外婆很高興。你出去的事,我已經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不知你肯不肯答應外婆?”
方劍明道:“外孫願聽外婆的安排。”
穀主道:“你先不要答應得這麼快,你知道外婆是怎麼安排的嗎?”
方劍明一怔,道:“外孫不知。”
穀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長長的歎了一聲,緩緩的道:“外婆希望你能和依人結為夫婦。”
“什麼?”方劍明這一驚非同小可。
“外婆知道這個辦法會讓你接受不了,但你想過沒有,依人並沒有把你當作哥哥一般看待,她一直偷偷的喜愛著你。”
“不,這不可能的,自從依怡姐死後,我一直把她當作我的妹妹,她也不會愛上我的。”
“傻孩子,你身邊有那麼多的女孩子,你當然注意不到依人對你的感情。我本來以為你這一次是一個人來,誰想到你會帶依人來,我與她雖然才相處了兩天,但和她非常投緣,從她口中得知了她的心事,你知道她為了你付出了多大的犧牲嗎?”
“我……”
“千年來,除了你爹外,還從來沒有一個人能進了仙人穀之後,再大搖大擺的出去。依人不是仙人穀的人,若非為了你的緣故,她會毫不猶豫的進來嗎?須知一進仙人穀,就意味著永世不得出穀。這個代價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究竟有多大,我想你也很清楚。”
方劍明顫聲道:“我就算娶了她,隻怕也不會改變她的現狀。”
穀主嚴肅的道:“不,你完全不懂依人的心思,她厭惡廝殺,寧願失去自由之身,也不想再回江湖中去,她早已有了打算,她進穀來,雖然是為了你,但也是為了她自己。可是,一個女兒家,最在乎的是什麼?是名分,沒有名分,她在仙人穀中也活不長。”
方劍明想不到事情竟會嚴重到這個地步,胡思亂想了半天,才低聲道:“外婆,依人妹妹在哪裏?我要見見她。”
穀主道:“外婆早已料到你會提出要見她,若不讓你見她,你是不會相信外婆的話的。”疼惜的看了他一眼,道:“孩子,你不要怪外婆狠心,外婆其實也是逼不得已,穀中向來是以女人當家,你雖然是我的外孫,但也不可能繼承穀主之位,我要你和依人結為夫婦,就是要她在我去世之後繼承穀主之位,領導仙人穀。”
方劍明聽了,沒有做聲,穀主見他還是接受不了,站起身來,出去了,過了一會,白依人從屏風外靜靜的轉了過來,方劍明聽到腳步聲,抬頭一望,正好和她四目相對,兩人隻覺臉上微微一熱,方劍明低低的道:“依人妹妹,我外婆說得都是真的嗎?”
白依人點點頭,道:“是真的。”
方劍明道:“如果我能帶你出去,你願意和我一塊走嗎?當年我爹就是這樣帶我娘出去的,這個比方雖然有些不對,但我相信就算不和外婆交手我也能找到出去的法子。”
白依人怔怔的看著他,眼圈突然一紅,泫然欲泣,道:“你當真不明白我的心思嗎?你若要走,就算是千軍萬馬也攔不住你的腳步。不錯,我不是伯母,你也不是伯父,你帶我走,我就要跟你走嗎?我是你的什麼人?義妹?還是被你可憐的隨身丫頭?”說到後來,全身發抖,聲音尖銳。
方劍明料不到她會如此激動,忙道:“依人,你聽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白依人的眼淚狂湧而下,悲痛莫名,轉身就跑,哭道:“你走吧,沒有你,我也能照顧好自己。”
方劍明大驚,趕緊飛身掠上,將她死死的拉住,道:“依人,你別走。”
白依人平時溫柔得可人,一旦激動起來,比一般的人更不可理喻,一發力,將方劍明的手掙脫。
方劍明好不容易才見到她,怎肯放走,又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兩人一個要走,一個要留,兩下使勁,白依怡的力氣不如方劍明,頓時被方劍明拉得險些顛倒,慌亂之中,方劍明雙手一抱,將白依人的嬌軀緊緊抱住,大聲道:“依人,沒有人要你走,我也不許你走,你有什麼委屈,盡管向我道來就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