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嶺南羽士

看著冷暮雲臉上帶著痛苦的表情步步後退,鍾錦鈴越吹越想哭,她隻恨自己當初為什麼不好好學音律,櫻子的笛聲不知比她的樹葉聲好聽多少倍,冷暮雲若死在柳生一劍的手中,全都是因為她不好,她責怪自己。

冷暮雲的身後是一片陡崖,雖然隻有十多丈,但這十多丈足以讓柳生一劍在冷暮雲失足踏空的時候傾力一劍,斬殺對方於劍下。

陡崖越來越近,冷暮雲臉上的痛苦越來越強烈,他想要讓鍾錦鈴不要吹了,但他叫不出聲,他唯有閉上眼睛,想籍此逃避什麼。

“錦鈴,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希望來世你能原諒我。”

這是冷暮雲心灰意冷的想法,不是他不想爭取反攻,而是他根本反攻不了。阿難劍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此刻的心情,光芒跟著減弱。

眼看冷暮雲就要被逼到陡崖旁邊,鍾錦鈴雙眼一酸,晶瑩的淚珠滾了下來。她忘了身在何處,忘了自己在幹什麼,她強忍傷痛,隻想把這首曲子吹完,那怕所花的代價是她的生命。這種結果,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柳生一劍冷酷的臉上殺氣陡然加強,將冷暮雲的一隻腳逼出了陡崖。

“殺!”的一聲暴喝,柳生一劍全力催動內力,猛然將冷暮雲的身子震出了陡崖,同時淩空縱起,魔陽劍當作長刀使用,從上而下的劈出充滿了無上力量的一劍。劍光閃耀,劍氣纏繞,劍芒伸縮。

就在同時,鍾錦鈴“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樹葉聲戛然而止,隨後,隻聽“轟”的一聲,無數的碎石滾下陡崖。

柳生一劍的這一劍剛劈下去,便暗自一驚,他隻覺這一劍不是劈在冷暮雲身上,也不是劈在阿難劍上,而是劈空了。

這怎麼可能?冷暮雲到了什麼地方?

匹練般的劍氣自劍身湧出,將陡崖毀了大半,陡崖的石壁上本有兩尊石像,自此以後,消失在人間。

柳生一劍一擊不中,心生警惕,霍然轉身,隻見冷暮雲猶如鬼魅一般,靜靜的立在自己身後不遠,臉上籠罩著一種奇異的力量。

柳生一劍大驚,他剛才是有些狂喜了,但就這麼一瞬間的功夫,冷暮雲能在他的眼皮底下避開劍鋒並轉到他身後,這未免有些神乎其微了,可是,事實就擺著眼前,不由他不相信。

冷暮雲全身猛然散出一股神奇的力量,右手一振,陡然一劍刺出。

這一劍刺出來,毫無出奇之處,但別有一種力量,劍尖輕顫,捉摸不定。柳生一劍大吼一聲,魔陽劍閃電刺出。兩劍劍尖相碰,柳生一劍竟被震出一丈,急忙將身一縱,淩空斜移了三丈。

可是,當他落地的時候,阿難劍的劍尖如影隨形,離他的心口不過一尺。柳生一劍冷酷的心再也靜不下來,在冷暮雲這古怪而又神奇的一劍之下,他的“必殺一劍”竟然全無用處,他隻有逃避,但無論他逃到哪裏,劍尖始終緊逼著他。

櫻子不再吹笛,她發現柳生一劍的心已經亂了,她臉上升起了悲傷之色。

鍾錦鈴情動之下吐出鮮血,但這也恰好救了冷暮雲的一條命,她忘了去擦嘴角的血跡,呆呆的看著冷暮雲追逐著柳生一劍。

柳生一劍從來沒有失敗過,他痛恨失敗,他覺得失敗是一件可恥的事,被冷暮雲逼得使不出“必殺一劍”就是他最大的失敗,就是他這一生中最可恥的事。

他突然停下腳步,不顧自己的性命劈出一劍,這一劍雖然不是“必殺一劍”,但其中的“死意”要高於“必殺一劍”。

“砰”的一聲,勝負便見分曉,一道人影摔了出去,滾到地上。有人驚呼一聲“柳生君”,朝滾到地上的那條人影撲了上去。

深藍的劍光轉動,眼看就要將兩人刺穿,劍的主人輕歎一聲,竟不顧自己是否有能力控製劍勢,硬將阿難劍一收,劍光過處,一道鮮血飛濺,一股劍氣衝出,將卡在遠處石壁上的那口棺材擊中,頓時炸得粉碎。

滾到的地上的是柳生一劍,撲在他身上要替他挨劍的是櫻子。柳生一劍雖沒有事,但櫻子的手臂卻被劍氣的餘芒掃中,已是傷了。不過,兩人都沒有生命之憂,算是萬幸中的萬幸。

“櫻子,櫻子……”柳生一劍將櫻子抱起,大叫著道。

櫻子臉上露出笑容,顫聲道:“你……沒有事,我就放心了。”

冷暮雲道:“你應該感謝櫻子小姐,若不是她舍身相救,世上早沒有你這個人。”

說罷,將身一縱,阿難劍準確無誤的石壁中的劍鞘內,輕輕一拔,練劍帶鞘的抽出了石壁,腳尖在石壁上一點,落回原位,轉身大步而去。

鍾錦鈴飛奔而上,喜極而泣的望著冷暮雲的臉,說不出話。

“錦鈴,謝謝你,若不是你給我信心,我早已死在了柳生一劍的劍下。”

“我……我早已說過,你若死於他的劍下,我也會跟著你一塊下去。”

冷暮雲深情的看了她一眼,拉起的手,朝山下走去,他擊敗了柳生一劍,他不怎麼高興,但聽了鍾錦鈴的話,他卻忍不住要動情。

眼看兩人的身影即將消失在古樹間,柳生一劍的聲音傳來,道:“姓冷的,你剛才哪一劍叫做什麼?”

冷暮雲頭也不回的道:“阿難劍法最後一招,九九歸一。”

話聲中,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古樹間。可是,就在兩人來到半山的時候,冷暮雲突然張口吐血,臉色蒼白,若不有鍾錦鈴扶著他,他已是撲到在地。

“暮雲,你不要嚇我,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我……”鍾錦鈴顫聲道,疼惜的眼神幾欲落淚。

“你放心,我死不了,我難得想通了一些東西,怎麼可以就此離去。”冷暮雲隻覺渾身輕鬆,就如卸下了重重的包袱。

方劍明與白依怡在海島邊上聽了半會琴聲,白依怡對於音律是一竅不通,隻覺好聽而已,方劍明卻從這琴聲中聽出了一些東西,這彈琴人所彈奏的是一曲“樵歌”,乃南宋琴師毛敏仲所創。琴聲中隱隱有問來人的意思。

由於大白鶴的身軀過於龐大,容易被人發現,方劍明便讓麒麟鼠在此陪伴大白鶴,自己則與白依怡施展輕功,朝琴聲處掠去。這座海島並不是一座孤島,它有六個山頭,到處可見參天大樹,林中時而閃過一兩隻小動物,見了陌生人,也會好奇的停下來觀望一下。

翻過一座山頭,便見對麵山中有幾間屋宇,那琴聲正是從屋宇處傳來的。

就在這時,一曲“樵歌”終於彈完,白依怡指著右首遠處的林中,輕輕的道:“那邊有人。”

方劍明運功一聽,頓時發覺,暗道:“這些人大概就是兩隻大船的主人。”不敢大意,與白依怡將身形放緩,籍著山中樹木,神不知鬼不覺的跟上了那群人。

琴聲停了一會,突然,“錚”的一響,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道:“來人止步。”

方劍明與白依怡急將身軀一縱,躲在一旁,隻聽有人“哈哈”一聲大笑,道:“武林後輩段淳風,與數位好友特來拜謁老前輩,聽君一曲‘樵歌’,勝似人間仙樂,前輩的琴藝,已然登峰造極,佩服,佩服。”

方劍明聽了,大吃一驚,這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想不到“春秋上人”段淳風竟會在此地出現。

“樵歌”乃浙派代表琴曲之一,民間多有練習者,段淳風能聽出此曲,也並非什麼難事。

方劍明想看看聖母是否也在這裏,便將腦袋從一棵古樹後探出來,運功於雙目,隻見林中遠處站著八個人,其中兩個,正是他非常熟悉的段淳風和聖母。

聖母手中拿著一具七弦琴,除了段淳風外,另外六人中,有三個人也拿著七弦琴。不過,與段淳風和聖母打扮不同的是,這六個人乃扶桑人。

“你說你姓段,與大理段家有何關係?”蒼老的聲音傳來道。

段淳風笑道:“晚輩正是大理段家的人。”

蒼老的聲音“哦”了一聲,道:“段承天是你何人?”

段淳風道:“他老人家乃晚輩的舅太爺。”

蒼老的聲音道:“他是否還活在世上?”

段淳風道:“他老人家已經仙逝多年。”

蒼老的聲音道:“看在你是故人的後代份上,老夫放過你們,你們走罷,再來打擾老夫清修,休怪老夫手下不留情。”

方劍明聽到這裏,微微吃驚。段淳風至少也有六十多歲了,他的舅太爺如果還活著的話,起碼也是和張向風一代的,而這彈琴的老人竟然說段淳風的舅太爺是他的故人,豈不是一個老怪物。

段淳風淡淡一笑,道:“晚輩本不該前來打擾老前輩的清修,但老前輩隱居海外,恐怕還不清楚當今中原的情形。”

蒼老的聲音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段淳風道:“當今中原,已呈亂像,武林中出現了一個叫做血手門的門派,勢力廣大,可以和武林正道相抗衡。蒙古異族野心勃勃,重新卷起,早有奪回天下之意。滿人逐漸壯大,不堪忍受明皇帝壓製,已起反心。老前輩此時若能回到中原,振臂高呼,定是群雄相應。晚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