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堂變得越來越冷了。
或許連沙利葉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狀態已經岌岌可危。
他說話時的樣子再也不複之前那種沐浴著聖光般的和煦溫暖,而是帶著某種無法描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溫柔繾綣,和唐念說話的語氣乍一聽仿佛在和膽小稚嫩的孩童說話。
語調輕柔,聲音也不大。
唐念覺得冷,忍不住貼著他的身體,他就笑著將她抱得更緊,緩慢而溫柔地拍打她的後背。
可周圍的溫度越來越冷,窗戶上的冰已經結了一層。
唐念不得不懷疑沙利葉是故意的,因為這種寒冷讓她無法離開他的懷抱了,甚至主動抱住他的腰,雙腿也忍不住想要蜷起。
鞋子蹭髒了沙利葉雪白的衣擺,他容忍了這種冒犯,並縱容了她。
他在認真地跟唐念講七宗罪,講著每一種原罪相對應的罪名。
他講到了傲慢,講到了嫉妒,講到了一個令唐念感到毛骨悚然的罪名,並輕輕地親吻她的耳朵。
他一邊從唐念的耳朵親吻到臉頰,一邊描述他們曾經在那個石柱下有多麼瘋狂。
在他的描繪中,唐念好像也看到了曾經那個被原罪支配,失去了理智的自己,她好像看到了她是怎樣褻瀆了被鎖鏈囚困在神像之下無法反抗的天使,看到了自己的荒唐。
沙利葉將自己完全摘了出來,他像一個無辜可憐的受害者,而唐念則是作惡方。
受罰的天使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或者說他剛開始是想反抗的,可很快便被陌生的感受支配了,禁欲的天使從來沒有嚐過禁果的滋味,簡單的撫摸都可以讓他失神。
很快,他就像被海嘯卷上陸地的倒黴魚蝦,隻能張著嘴呼吸,睜著眼,茫然地吐息,神殿裏的不速之客像哄騙他摘下禁果的蛇。
而那條蛇就是唐念。
“你知道的,我被困住了,我根本無法拒絕。”
沙利葉垂著頭,輕輕柔柔地親吻她的額頭,唇瓣在不知不覺間從冰冷變得濕熱,偏過頭咬了下她的耳垂,又一路向下,慢條斯理地沿著臉頰來到下頜,輾轉碾磨,留下晶瑩濡濕的痕跡。
“就像這樣,你不停冒犯我。”
他的語氣正直得仿佛正在教學的老師一般,像是真的隻為了讓她回憶起來過往發生的事,才對她做出如此行為。
電光火石間,唐念腦海中好像真的閃過一幅畫麵。
衣衫不整的天使被殘忍地被某種堅硬的鏈條殘忍地貫穿手腕,張著嘴,空洞的眼睛流露出迷茫,而她,則是正……
唐念被這個畫麵嚇到了,下意識扭開頭,不想看那根石柱。
身後抱住她的沙利葉卻伸手捏住她的下頜,讓她無法回避自己的目光。
“為什麼逃避呢?難道你想起來了?”
這讓唐念感到更加難堪。
這樣的沙利葉實在太陌生了。
讓她感到害怕。
沙利葉停下啜吻,在她肩膀上蹭了蹭,高挺精致的鼻尖摩擦過她的頸側,貼在她的肌膚上,輕輕吸氣。
他的動作始終帶著一種逗弄感,仿佛玩心大起的貓科動物正在擺弄他的獵物。
唐念頭皮發麻,渾身不自主地顫栗,甚至不自覺地後外挪了一點。
然而,剛剛和天使的身體拉開縫隙,寒冷的空氣便爭先恐後地灌進來,讓她又開始發抖。
沙利葉大概是想等她後悔的,晾了她一會兒,等她又開始往回靠時才慢條斯理地伸手勾住她的腰,將她重新拉入自己的懷中。
手指輕輕摩挲著她單薄的腰肢,帶著一股安撫的氣息,輕聲說,“你慌什麼。”
被他碰觸到的地方像糊了一層太陽下烘幹過的糖水,帶著一股古怪的粘膩。
他拉著唐念,和她一起坐在石柱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可以想起來嗎?”
他的眼睛可以看見了。
視覺大概起到了什麼親近buff,唐念發現沙利葉總是不停摸她的臉,觀察她臉上露出的細微神情,這些表情有的時候會取悅到他,讓他下意識湊過來親她一下。
這種親吻大多數時間不含狎褻意味,隻是單純因為喜歡而想要親近,就像唐念以前看見可愛的貓貓狗狗圍著她撒嬌時,總是情不自禁想要摸摸它們一樣。
所以他是故意想看自己露出緊張羞赧驚慌的表情?
……這是什麼趣味。
唐念在心裏打滿問號,表麵上卻配合地露出各種反應。
甚至為了讓沙利葉心軟,還憋了會兒氣沒眨眼,讓他清楚地看到她泛紅的眼眶。
沙利葉似乎想親吻她,但終究骨子裏的傲慢,讓他不願意在唐念噙著眼淚,一臉驚慌失措的情況下強吻她。
聲音也輕了很多。
“之後七宗罪對我的影響小了一些,我就讓你去一旁,背對著我不準靠近,還讓你遺忘了前麵的記憶。”
至於為何選擇讓她遺忘,或許是因為在那個時候,沙利葉內心也充滿了憂慮,害怕這位信徒將不再踏足此地。
他不想低級的肉\體衝動影響他們之間純粹神聖的信仰之情。
唐念怔怔地看著沙利葉,像是完全被他的狀態嚇到。
沙利葉止住了話音。
他因欺騙而慍怒,冷靜地想好了絕對不能對這個狡猾的小騙子心軟,可看到她的表情,還是有一瞬間猶豫。
更何況她現在那麼安靜,濕潤的眉眼看著他,帶著一點哀求之色,似乎不想讓他繼續說下去了。
他下意識想要安撫她,漂亮的眉眼間流露出一絲歉意。
“我似乎無法判斷你這個神情的真假。”
薄而柔軟的唇瓣輕輕親吻她的額頭,鬆開了禁錮著她肩膀的手,轉而將她擁入懷裏,輕柔地,充滿安撫意味地撫摸著她的後背,緩慢拍打著。
唐念沒有力量抵抗一隻墮落的六翼天使,更何況這隻天使曾在天國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
他的薄唇仍舊戀戀不舍地離開她的額頭,轉而來到她的眼睛,繾綣地舔舐著她眼睫上泛出的生理性淚水。
唐念緊緊閉上眼睛,那種眼球即將被吞噬的感覺再次襲來。
這些非人類生物表達愛意的方式總是過於瘋狂,他們總想直接拋開皮囊接觸到唐念的內裏,各種意義上的內裏。
比如,即便已經不是吸血鬼卻仍舊想要唐念吸食他血液的塞繆爾。
比如,總是在接吻時哺喂她能夠治愈身體的清液的希瓦納斯。
比如,始終想要讓唐念吃掉他身體一部分的未知生命體L。
又比如,眼前這隻帶著溫和麵具,卻讓人感到恐怖又詭異的墮落天使。
他不停地碰觸著她的身體,似乎對她這具皮囊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翻來覆去愛不釋手。
“念念,我們來打個賭好不好?”
他的眼睛可以看見了,為了不傷害到人類,極力將自己這隻邪眼的殺傷性壓製到最低,並為此付出一定反噬的代價。
沙利葉盯著唐念的麵容,露出溫柔的笑,“賭我不會成為唯一一個讓你害怕的存在。”
那張空靈神性的麵孔近在咫尺,專注而深情地盯著她,讓人心顫。
可他的賭約莫名其妙。
“賭你還會欺騙我。”摸了一下她的睫毛,他繼續說,“賭你連此刻的神情都是偽裝出來的。”
唐念愣了一下。
沙利葉的手緩緩下移,動作前所未有的輕柔與細膩,仿佛怕驚擾了什麼,將她轉過來。
麵對麵抱著她。
銀白色眼眸中透露出某種的瘋狂,唇瓣微動,一字一頓地說,
“賭,無論你對我做什麼,我都會甘之如飴。”
唐念後背發麻。
沙利葉對她降下了一點輕微的壓迫,唐念脆弱的人類之軀已經無法動彈,隻能感受著他不斷落在自己麵龐上的親吻。
沙利葉沉迷又專注地啜吻著,開始了新一輪的碰觸,他好像得到了一個怎樣都玩不膩的玩具,用牙齒輕柔地撚動脆弱的耳垂,濕滑的舌尖仿佛靈巧的魚,抵著耳廓細細描摹。
冰涼潮濕的感受有些怪異,唐念半邊身子不受控製的酥麻,像不小心觸了電,而這電流又沒有那麼強烈,不至於讓她感到疼痛,卻又極其強烈,無法忽視。
比起親吻,他的行為更像在確認自己的所有物。
他撫摸著唐念的臉頰,下頜,又垂頭來到她的脖頸,在因緊張而微微凸起的血管上反複啃咬,輕一下,重一下,讓她感到疼痛和危險,繃緊了身體。
比起她,沙利葉則散漫許多,像玩一場遊刃有餘的遊戲。
可他又不吻她的唇,因此讓這些細碎的親吻比起纏綿,更多了一絲懲罰和折磨的意味。
“我們永遠留在這裏,好不好?”沙利葉柔聲詢問,眼裏閃過掙紮,“不要離開我了,我寬恕你,你不許再欺騙我。”
像是在以一種溫和的方式,光明正大地通知她,要將她囚.禁在這裏了。
唐念顫聲說,“你不能這樣做。”
“我不能是嗎?”
沙利葉溫柔地反問,似乎很好溝通的樣子,“你說得對,我一直尊重你,縱容你,所以才會讓你欺騙到了我,並且在背叛我之後還能夠和顏悅色地在這裏跟你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