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新鮮一朝一夕看不完,它雖然還不完美,但它已經逐漸和外頭的世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一點除了包拯,還有許多人都是這樣認為的,比如在三日前就已經抵達這裏的日本國第一女作家。
長安對每一個日本國的人來說都是聖地,因為日本這個名字就是女皇武則天賜予他們的,特別是對於紫式部來說,她的偶像本身就是天下第一的女皇帝,所以除了天然的情感之外,長安對她還有不一樣的意義。
“小姐,為什麼不去找那位宋大人呢?”
紫式部走在長安的夜市上,按照道理來說她應該老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繁華,畢竟嚴格來說金陵的熱鬧絕對要勝過長安。
但她卻格外喜歡長安的味道,在她看來長安遠比金陵更有滋味,說不清道不明。所以她總是會在晚上的時候在這一片的夜市上溜達幾圈,即便什麼都不買,心裏頭都舒坦。
“為什麼要找他。”紫式部穿著帶有和族特征的衣服,但這衣裳在長安卻一點都不跳脫,因為和服親爹本身就來自於這片土地,街上的貴婦們如此穿著的一點都不稀少:“我之於他,不過是個小寵物罷了,他眼中無我,何必去自取其辱?”
侍女哦了一聲:“那我也沒見過小姐對其他人也那樣誇讚。”
“誇讚歸誇讚,他值得誇讚,甚至值得我去投奔,但他並不值得我為之動心。”紫式部驕傲的抬起頭:“我以後一定要找一個滿眼都是我的男人。”
“那小姐什麼時候去投奔他呀?”侍女在身後眼睛都笑眯了起來:“他長得好好看,而且真的風流倜儻。”
“小東西,動心了?”
“哪有……”小侍女扭捏著:“就是覺得那人好有意思。”
紫式部輕笑起來:“別指望了,他的眼中是星辰是大海,不會是你這樣的小東西。”
說話間,她彎腰俯身從一個鋪位上拿起一把紅楤木骨的扇子,扇子下頭還束著一串銀鈴,拿在手中叮鈴而響。
“店家,這柄扇子多少錢?”
“一貫錢。”
紫式部略微思索片刻:“便宜些吧?”
“八百文,不買不要碰。”
“真是的……”紫式部解開小荷包取出錢來:“凶巴巴的。”
在她買東西時,正巧趕上夜班的新城防巡查換班,那些年輕的士兵唱著嘹亮的軍歌在士官的帶領下小跑著穿過集市,幾乎所有的姑娘都對他們行了注目禮。
“小姐你快看呀!”小侍女蹦跳著指著那一隊身高挺拔的士兵:“好帥氣啊!”
紫式部轉過頭望向那些士兵,看到時也是心中一驚,雖然從來的第一天就知道長安的士兵與別處不同,但當看到成隊列的年輕帥哥時,還是被眼前的景色給震懾住了。
以往不管是在平安京還是在金京,士兵給人的印象無非就是恐怖和鬆散,他們通常有著肉眼可見的腐敗和暴虐,但長安卻刷新了她對士兵的認知。
從進入這座城市開始,士兵就好像無處不在卻又毫不顯眼,第一次聽聞說財物丟失、遭遇竊賊甚至是迷路走失都可以尋求士兵幫助的地方。
而且長安的士兵格外的溫和,但她也看到過那些士兵抓捕竊賊時的武勇,就像這座城市本身一樣,就連這些士兵身上都透著矛盾。
當然她也喜歡看這些年輕帥氣的士兵跑出的隊列,陽剛氣十足。家鄉也好金陵也好,似乎都缺少了一點陽剛氣,那種能讓人怦然心跳的陽剛氣。
恰恰是在長安城,她感覺到了這種氣質,強硬而包容、文明而野蠻,對立卻統一的被結合在了一起。就像一個孔武有力身跨鋼刀的男子卻會從幾十裏之外給家中妻子帶回一支發簪的感覺。
這樣的地方,誰能不喜歡呢?
“小姐!小姐~~”
“嗯?”
“你都看走神了。”小侍女不滿的喊道:“真是好色呢。”
紫式部啪的一聲展開扇子,掩住口鼻挑起眉毛笑了起來:“誰能不喜歡呢。”
“是啊,我也好喜歡……我覺得隨便給我一個,我都能嫁的。”
“我說長安。”
“小姐~~~”
兩人嬉鬧著往前走去,紫式部第一次感覺能夠如此輕鬆自在,她長得並非國色天香,但自身帶來的書卷氣卻是能打打的加分,一路上也有不少男子上前搭話,但無奈這紫式部可不是好哄騙的人,本就是出身於大貴族之中,後又在皇宮中行走,見識也好、才華也好都是頂級的。那些男人真沒幾個能吃得消她張口詩經、閉口楚辭的,不出幾個回合就會被嚇跑。
“小姐,我聽說那位大人的妻子是大宋第一才女哦。”小侍女朝紫式部擠眉弄眼道:“你要不要去挑戰挑戰她?”
“你個小壞蛋。”紫式部戳了戳侍女的腦袋:“想害死我啊?”
“嗯?為什麼呀?”
紫式部慢慢的沿著燈火通明的街道往前走著,聽到侍女的問題之後慢條斯理的回答道:“天下的才華分很多很多,我不過隻是比常人多讀了幾本書、多走了一些地方罷了,為什麼要用這些東西去炫耀呢?輸了丟臉,贏了又能如何?不過憑空一絲竊喜,竊喜之後卻也是茫然無措。”
“那讀書有什麼意思。”小侍女噘著嘴:“沒意思沒意思。”
“讀書呀。”紫式部眼睛一轉,笑著用扇子敲了敲侍女的頭:“就是不讓自己變成你這樣的小傻瓜。”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一處大宅外,讓紫式部驚訝的是這個看似風月之地的大宅裏居然傳出朗朗讀書聲,她好奇的朝裏頭張望,但看不出個所以然,於是她索性大膽的從門口走了進去。
這一進去卻是發現這個青樓布置的地方,居然彙聚了許多人,他們或坐或站在裏頭跟著讀書。再湊近一瞧卻是發現原本給舞女跳舞的台子上有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先生正在黑板上寫板書,他寫一個字周圍的人就跟著讀一個字。
這些人看起來有老有少,年紀大的近乎耄耋、年紀小的不過垂髫,從身上的衣裳來看,有那平日常見的販夫走卒也有那做生意的小富之家。
“小姐,他們在幹什麼呀?”
紫式部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快步的退了出來,來到門口再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青紅樓的牌匾卻是不禁笑出了聲音。
“有趣,青樓頹敗成了書齋。”紫式部口中呢喃,轉過頭去問了一個門口賣柿子的老者:“這位老丈,小女子問一下,這裏頭是作甚的?”
那賣柿子的老者打量了紫式部一番,回頭看了看:“這裏以前是個青樓,後來青樓不讓開了,說是離學堂太近了,就讓搬去萬年了。其他生意又覺得這地方本來是幹皮肉買賣的不幹淨,也沒人租地方。後來官府把這地方收了去,便成了一個商驛,晚上會有先生來免費教人識字,一來二去住的人少,來讀書的人多。後來索性就成了個大書齋,白天晚上教識字,不少落魄書生都住在這裏。”
“他們住在這的代價就是教人識字讀書?”
“嗯。”老頭點了點頭:“長安好啊。”
“是啊。”紫式部道了聲謝,起身又看了一眼這地方:“長安好啊。”
她帶著笑容的走了,而她的小侍女快步跟上:“小姐小姐,你為什麼又說長安好啊?”
紫式部沒有給出回答,因為她知道這種無法用言語說清楚,但她認為不出十年,長安會是這片土地……不,寰宇之內最燦爛的城市。它會迸發出比盛唐時候還要耀眼的光芒。
她對這裏很滿意,因為她看到的長安滿足了她之於中土大唐的所有幻想,就如同她曾經夢裏來過的繁華世界並無二致。
“小姐小姐快看快看!”小侍女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蹦跳著指著前方:“有歌舞表演!”
“俗氣,不看。”紫式部拽著想要看表演的小朋友繞過了大路邊的歌舞表演,鑽入了一個巷子。
在別處她們可不敢在這樣偏僻的小巷裏穿梭,但長安卻可以,因為周遭每條巷口都會有一名士兵巡查,讓人看到便覺得安穩。
小巷中有不少自家開的飯館,裏頭隻有一兩張桌子,賣些家常的飯菜,雖是登不上大雅之堂,但滋味卻是絕妙。
這在以往是絕對不會存在的,因為隻要是做生意就會被當地盤踞的地頭蛇給盤剝的什麼都不剩,但如今地頭蛇都被打壓得抬不起頭來,真若是出現明目張膽的盤剝,但凡有人告狀查證為實,那麼這一片分管的人可是要吃官司的。
而就在她們兩人去巷子中尋覓吃食時,宋北雲正陪著妙言走過她們剛剛走過的地方。
“怎麼樣,老公牛逼不?”宋北雲指著青樓:“知道你不喜歡這地方,老子把長安境內所有的青樓都給撤了,想嫖隻能去萬年。”
妙言抱著胳膊站在那個青紅樓的外頭,抬頭看了看:“嘁,你看你那德行,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為了我烽火戲諸侯呢。”
“那可不成。”宋北雲擺手,然後看著前方的熱鬧:“唉,走啊,有歌舞表演。”
“不去,俗氣。”
“大俗就是大雅,為了豐富人民群眾的業餘生活,這就是精神食糧。”小宋踮起腳看了看:“在演白蛇傳唉,走走走。”
“哪個版本?”妙言側過頭看著宋北雲:“是我修改的版本還是許仙把老婆的皮剝了做成傘的那個版本?”
“不道啊。”小宋搖頭:“去瞧瞧。”
“不去不去……”妙言蹲下開始賴地:“我不要去!”
小宋拖了兩步發現她好像真的不想去,也便停下了腳步:“那你說總得幹點什麼吧?”
“倒不如去喝點酒啊,然後借著酒精幹點成年人幹的事。”妙言起身環顧四周:“找個好點的酒吧。”
“有個屁的酒吧,你以為是大唐不夜城啊?這是正兒八經的長安,沒有不倒翁娃娃的。”宋北雲叉著腰看了看:“要不夜遊渭水?”
“我在花船上長大的!”妙言掐著宋北雲的脖子來回搖晃起來:“你能不能不要讓我再回那種鬼地方!”
“唔……那就很難辦了。”宋北雲撓了撓頭:“要不咱們去吃點什麼?”
“不餓。”
“喂,你好難伺候啊。”小宋開始抓耳撓腮了起來:“要不這樣,你去裝成柔弱少女,如果有人騷擾你,我就跳出來把那人打一頓。”
“你有病,正常點好嗎?”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不回家咱們直接幹點成年人的勾當。”
“不去。”妙言搖頭:“危險期,我的身體懷孕基本就要大出血死掉的。”
小宋摸著下巴沉默片刻:“我有個主意。”
“什麼?”
“換個門……”
“你是不是要死!”妙言一巴掌拍在宋狗屁股上:“別給我玩花樣。”
“你說你這個不行那個不行,姑奶奶你到底要幹點什麼嘛。看歌舞表演你說俗氣、吃東西你說不餓,非要找酒吧……我上哪給你整酒吧出來啊,這裏的酒館就是小二來份上好花雕再切二兩鹵肉的那種,你想要的爵士樂還沒在人間出現呢。”
妙言想了想:“咱們整個吉他出來吧。走,找個樂工作坊去。”
麵對妙言的奇思妙想,有時候宋北雲也是跟不上她的節奏的,但沒法子嘛,妙言姐姐是掌中寶,他說啥就是是啥吧。
找到一個樂工作坊,他們把需求一提,當時那店家人都傻了,開口問他們說:“整個琵琶不行嗎?”
“不一樣。”宋北雲將吉他的分解圖畫給了店家看:“你看,完全不一樣。”
“這位少爺,你這畫圖的手藝哪學的?精湛啊。”店家拿著他畫的設計圖:“若是這樣,我便想想法子吧,七日後來取。”
“麻煩你了。”宋北雲將定金遞過去之後,帶著妙言走了出來:“姑奶奶滿意了吧?”
“嗯,還不錯。”妙言伸過手摸了摸宋北雲的頭:“摸摸狗頭以茲鼓勵。”
“死走死走。”宋北雲拍開她的手:“現在還隻是差不多七八點鍾,時間早的很呐,再幹點什麼去?”
妙言想了想,撩起袖子:“殺去大雁塔!她們還躲我,哼!讓她們躲,我殺上門去。”
小宋撓了撓頭:“你是非要弄死我啊,真的沒必要,明天軍報就來了,我老早就要過去等消息,我把你送過去怎麼樣?”
“那算了。”妙言撇撇嘴:“走,回去。”
小宋期待的搓著手手,而妙言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