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仇與報仇
但年前這老婦人確實是施軍的親娘，施軍忽然哭了起來，抱著母親熱淚盈眶，哭嚎道：“娘，你怎麼淪落到這裏來了，你不是被蠻子抓陝西去了嗎，我的娘呀，我的親娘呀......。”
老婦人被拉了做軍妓有些時日了，苟且偷生，萬不敢想竟然遇到了自己兒子，也是老淚縱橫，把這兩個月來的遭遇說了出來。
彭施軍在洛陽一帶也算是書香門第，彭施軍本人也有著功名在身，宗族之中有一叔叔還在滿清朝堂為官，明軍光複洛陽後，直接把彭家打為了漢奸，全部抄家，彭施軍僥幸逃脫，但一家老小都被抓去了陝西，這也是他主動幫助清軍，與新軍為難到底的理由。
彭家全家都從一開始被充入了勞役營，男的挖壕溝築工事，女的洗涮做飯，雖然平日養尊處優的彭家人成了勞役，但也隻是受苦罷了。
“.......月前，大營修的差不多了，清軍趕到，營裏清理人口，說我們一家要被送去西安問罪，你爹和你兄弟們都被鎖了，跟著一群壯丁沿著洛河走，但是半路上，清軍騎兵殺來，押解的明軍上了山抗拒，我隻瞧著你爹和你兒子被帶上了山，我們被衝散，最後都被清軍抓了。
被抓的人都被送到了洛陽城的壯丁營，男的幹活，女的當營妓，你弟弟哭求，說咱家有功名，那清兵聽不懂漢語，直接一刀砍了，你妹妹被淩辱後跳了井，你媳婦......你媳婦被他們禍害死了，娘也........。”老婦人說到最後隻剩下了哭，還說道：“明軍沒把我們怎麼樣，有人衝你媳婦吹口哨都要挨鞭子，怎麼大清這個模樣.........。”
“那我爹還有兩個孩子他們死了還是活著？”已經死了那麼多家人，彭施軍現在還惦記的隻有可能活著的父親還有孩子。
“應該是活著，最後那些明軍都退回了山上，而且我們在周山大營忙活的時候，說魏王不會殺犯官和家眷，但是要公開申明罪狀，除了立功贖罪，沒有其他出路。你爹在大營的時候，就把知道的朝堂和本地事務說了許多，因此沒有受勞累之苦。隻是可惜，他說的那些終究沒大用，不然咱們家也能.......還說這個做什麼，都死了，都死了........。”
施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了許久後，才是起身，說道：“娘，孩兒找到你了，咱不在這裏受苦了，我這就去安排。”
施軍跑出去找到老板，拿錢買人，那老板不明白施軍為什麼會買一個老女人，還以為他喝醉了，知道他是包衣，不敢要錢，生怕往後回來找後帳，於是沒有要錢，而等施軍回去的時候，卻發現親娘已經吊死在了門框上，寒風中隻剩下屍體在晃動。
在沒有遇到兒子前，這女人尚能苟且偷生，但遇到了兒子就是她的喪鍾。施軍在地窩子前哭了很久，最後一把火連人帶房子燒了，他踉蹌回了大營，整個人都像是丟了魂，曾經猥瑣、怯懦、無恥的眼睛裏現在隻剩下了火焰，那是複仇的火焰。
是誰害的他家破人亡，是明軍。可又是誰辱死家眷，是清軍！
“報仇，我要報仇！”施軍咬著牙，走回了大營，他揣著懷裏那把從塔爾圖那裏偷來的，鑲嵌著寶石的匕首，直接走向了阿濟格住的帳篷，但是守衛在門口的甲兵迎了上來，嗬斥道：“何人膽敢靠近！”
施軍一聽這怒斥，直接嚇的跪在了地上，他終究還是沒有那個膽量，帳篷裏聽到聲音的阿濟格走出來，看到施軍，走過來問道：“醜奴，你來做什麼？”
施軍更是嚇的心提到嗓子眼了，縱然這個男人就站在自己麵前，可手裏的匕首就是掏不出來，他的心裏轉過無數次的念頭，自己殺的了他嗎？縱然殺了他，自己能活嗎？
如果連自己都死了，父親怎麼辦，孩子們怎麼辦？
“奴才........奴才是來謝恩的。”施軍連連叩首。
阿濟格微微點頭：“真是好奴才，這樣吧，你去看管本王的馬匹，那匹青雲就由你來照料了。”
施軍又是連連磕頭，待阿濟格走後他才起身，走向馬廄，心裏痛恨自己無膽，狠狠的抽了自己兩個大嘴巴子，卻聽到有人說話：“施爺，恭喜你呀。”
回頭一看，正是做菜的老蔡頭，施軍陰沉著臉，說道：“有什麼可喜的呢？”
“恭喜您高升呀，現在您跟了英親王，哎呦，可是長臉了。”老蔡說道。
施軍看著他那張諂媚的臉，忽然想起了什麼，又見老蔡手裏提著一個大盒子，問道：“這是什麼？”
“食盒唄，給章京大人剛送完。”老蔡隨口說道。
施軍呼吸忽然粗重起來，一把拽在了手裏，去了火頭營，老蔡連忙跟上，隻見施軍到了狗籠子邊上，仔仔細細的看了看裏麵的狗，這隻土狗在籠子裏亂跳亂蹦，嘶吼亂叫，非常的狂躁，雙眼血紅，血盆大口裏不住流出涎液來，老蔡問道：“施爺，您這是怎麼了？”
施軍想了想，拉著老蔡到一邊，說道：“你聽說了嗎，塔爾圖主子是被狗咬，得了瘋狗病死的。”
“真的？哎呦，不會是施爺您送來的.......哎喲我的老天爺，這可怎麼好，要讓人知道.......。”老蔡驚慌失措起來。
“那狗就是塔爾圖主子喂養的，可要是被人知道你和我參與了，那肯定人頭落地。”施軍恐嚇道。
老蔡捶地大哭：“我早就覺得不對勁，那狗跟瘋狗一樣，現在這狗也.......施爺，咱們可怎麼辦？”說著，老蔡抱住了施軍的大腿：“施爺，咱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脫，您想個法子。”
“你去看著，我把狗裝盒子裏處理掉，別人外人看到，就誰也不知道了。”施軍說道。
老蔡點點頭，去望風了，施軍拉開狗籠子門一條縫隙，那狗撲出來正好卡住腦袋，施軍用腿擠，用一根繩子拴住狗嘴，拴的死死的，吊在在一旁的支架上，然後拴住四條腿和尾巴，塞進麻袋後，扔進食盒裏。
施軍提起食盒，徑直向外麵走去，老蔡還以為他去處理瘋狗，偷偷對他豎起大拇指，還示意他小心，施軍卻是在此走向了阿濟格的營房，這一次，他的眼神堅定，再無一點懼怕。有時候，他真的覺得自己天生就是陰人的材料，正麵殺人他沒有膽量，可是陰人害人，他總是可以做的很好。
“醜奴.......。”
“噓......。”施軍豎起食指放在嘴邊，放在盒子，走到甲兵麵前，問道：“兩位大人，王爺可歇息了？”
“你問這做什麼，那是什麼，你又來幹什麼？”甲兵問道。
施軍說：“王爺說讓奴才給他送些吃食來，剛才吩咐的。”
剛才阿濟格和施軍說話，兩個護衛並未聽清，施軍正好借此靠近，甲兵們相互看看說道：“如此，我去通報一聲。”
施軍攔住了甲兵：“大人，奴才問一句，現在什麼時辰了？”
“剛到午時，怎麼了？”
“哎呀，王爺讓午時兩刻來，奴才這一忙活忘了時辰，兩位大人侍奉王爺久了，奴才早一些進去，會不會.......。”
“哈哈，那就看王爺心情了。”甲兵打趣說道。施軍掏出兩塊銀子，遞給二人：“請二位主子暫勿通報，奴才再等一會吧，行個方便。”
“醜奴，你真是個懂事的好奴才。”甲兵讚許說。
施軍悻悻點頭，提起盒子，到了帳篷一邊，甲兵二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施軍見二人不看自己，飛快跑到了後帳，輕輕拍了怕帳篷，發現裏麵沒有東西擋著，這才小心翼翼的劃開一個口子，他拉開食盒的插板，割斷綁在瘋狗身上的繩子，塞進了帳篷裏，用盒子堵住缺口，再用木頭頂住，然後拽開拴住狗嘴的活扣，撒丫子就跑了。
“阿濟格，看你死是不死！”
此時的阿濟格正在地圖前研究，陷入了沉思，忽然聽到低吼之聲，他扭頭一看，竟然是一隻凶猛的土狗流著涎液，雙眼血紅的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