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關娃子
“他說他叫施軍，但肯定不是真名，俺也不知道他叫啥，當初是在河裏撈出來的，這個人說話和書館裏的先生似的........。”關娃子縮在窩棚裏，向黃有才介紹著施軍的一些消息，他的眼睛時不時的看向一旁爐子掛著的陶罐，裏麵的小米粥熬的翻滾。
關娃子在兩天前主動投降，但他終究是棋錯一招，在彭施軍麾下他受到照顧，天冷的時候弄了一件綠營兵的棉甲套在外麵，這可是要了他的老命，無論怎麼解釋，明軍就是認定他是綠營兵，與綠營兵關在一起。
可是他終究不是士兵，與當兵的格格不入，話不投機就被綠營兵揍了個鼻青臉腫，這才被擇出來，負責管控俘虜的後備兵發現他挨揍也不承認自己是綠營兵，賭咒發誓，不僅拿自己姓名發誓，就連祖宗十八輩都拿出來，這才信了。
軍中自有甄別俘虜身份的法門，關娃子那雙手就和士兵的完全不同，因此得以進入壯丁那一堆裏，可關娃子又被人認出來，因為很多壯丁被彭施軍欺負毆打過，而關娃子與他交好，雖然沒有助紂為虐，但現在可把賬全算在了他身上，結果又是一陣胖揍，幸好黃有才經過，聽到當日在陣前與自己對罵的名字——施軍，這才把他拉出來。
“怎麼了，餓了？”黃有才用蹩腳的筆跡記錄著關娃子說的話，他在衛所學堂裏進過一陣識字班，實在是覺得無趣，所以功敗垂成，現在用得上，一陣惡補，但也僅僅是勉強能用，寫的文字如同天書，隻有他自己知道是什麼意思，但軍中文書不多，他還是要自己記下來，再找文書彙總。
關娃子兩天挨了兩次揍，在俘虜營裏根本談不上吃飯，連連點頭。黃有才說道：“那就先吃，吃飽了再說，你一邊吃一邊想，一定要把施軍這個人想全了。”
說著，黃有才拿起勺子撐了大半碗的熱粥，關娃子看著，更是不住的咽唾沫，心想這不到一碗粥可是不夠呀，他正想著求求麵前這位軍爺，卻看到黃有才把大半碗粥放在自己麵前的桌子上，看了看周邊，說道：“也沒找到勺子，你就用著陶罐和勺子喝了吧。”
“謝謝軍爺恩典。”關娃子一下撲過去，抓起勺子就要喝，忽然想起一件事，說道：“軍爺，小的這麼喝了，就弄髒了，您咋用？”
黃有才指了指自己麵前的熱粥說道：“我吃這些就夠了，來時剛吃了一頓好飯，前天打了大勝仗，忙活了兩天才料理完，千歲爺讓人把戰場上打死的馬全燉了，雖然馬肉粗了些，但好歹是葷腥，早上沒少吃咧.......。”
黃有才一邊說著，一邊從一邊的籃子裏摸了一根醃蘿卜，掰了一小半放在碗裏，其餘扔給關娃子，說道：“就著點醃菜吃，光喝粥怎麼行？”
“謝軍爺........。”關娃子捧著那大半截的醃蘿卜，竟然抹淚起來。
“你也是個大男人，哭個什麼？”黃有才問道。
關娃子說：“終於.......終於過上當人的日子了，軍爺不知道，俺們在韃子那邊，連牲口都不如，吃不飽穿不暖，沒日沒夜的幹活，動不動就挨打，稍微不從就吊死.........整日的提心吊膽，簡直就不是人過的日子，想不到還有一天能喝上熱粥........。”
黃有才說道：“原來是這樣呀，你放心好了，隻要你不跑，日後天天有熱粥喝！”
“俺們也有熱粥喝？”關娃子不敢相信。
黃有才點點頭：“當然，每天兩頓熱粥和鹹菜，這就是你們戰俘的標準，不過你終究不是韃子兵，也不是綠營二韃子，你若是願意為王師幹活，每天三頓飯，有幹有稀，還有菜，和尋常士兵一個標準，每個月還給半兩銀子，死了還有安家費。”
“那我給王師當壯丁........”稀裏嘩啦喝粥的關娃子立刻說道，他四處尋了尋，也沒找到刀子，索性撿起一根燒著的柴火，把自己的豬尾巴辮子燒斷了，火星子掉在脖子上，燙的哇哇大叫。
黃有才說：“你有這個覺悟就對了，咱們千歲爺，魏王爺，那是天上下來的神仙，真正的善心人，專門為咱們窮人當家做主的，漫說起來，天底下誰把咱們窮苦人當人，除了千歲爺不會有第二個了，要麼怎麼說我們營裏的壯丁幹活麻利呢，不用鞭子抽都拚命幹，不用心能對得起千歲爺嘛。”
“是，等我吃飽了，也給王師挖壕溝，搬東西。”關娃子說道。
“你呀，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施軍的事說清楚。”黃有才已經吃完了。
關娃子重重點頭：“那是，我肯定坦白，知道啥就說啥，絕不藏著掖著.......。”
晚上，周文成出現在了趙銘道麵前，介紹說道：“那日在陣前狂妄的施軍已經查明白了，施軍未必是他的真名，但這家夥肯定是有功名在身的，韃子主力還未到的時候，曹將軍經略周邊，這等有滿清功名，又有親人在清廷做官的，一律抄家，施軍就是那個時候抄家的。
關娃子說，施軍說過，他與咱們有血海深仇，說他一家都被抓去了陝西，幾代人的家業全都被毀了。但這廝為啥給塔爾圖當包衣就不知道了，按理說，他這類人在清廷那邊應有重用才是。”
“那個關娃子可靠嗎？”趙銘道問。
“就是老實本分的家夥，不像是敢欺天的人。而且他還說，他和施軍殺過真韃子，而且還不隻一個，有個韃子老是打他們，被咱們槍炮打中，他趁亂殺了，還有一個韃子要殺他們二人，也被他打死了，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也不像是假的。”
趙銘道點點頭：“如此戰功，還是要有證據的好。我有一個決定，赦免施軍，隻要他來投誠。”
“可這樣公布，韃子興許直接殺了他，再怎麼著，他也就算個包衣。”周文成說。
趙銘道則是說：“你就在大公示牌上寫明，但凡主動來投，無論本人還是親屬，一概赦免。再讓那個關娃子去陣前喊一喊，爭取讓施軍聽到關娃子的聲音。”
周文成記下，趙銘道問：“陝州援軍可有消息？”
“與白將軍率領的前鋒聯絡上了，隻是說主力剛到澠縣。”周文成道。
趙銘道點點頭：“來的不算慢，韃子不敢主動進攻了，接下來是輪到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