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雙方

第432章 雙方

趙銘道很想給出自己的答案,但是他發現軍官們爭吵的很厲害,趙銘道意識到,這就和自己想象的原因完全不同,因此趙銘道與高層將領、中層軍官和底層的士兵都進行了了解,發現果然如此,在對待這件事的問題上,不同層級的人思考的角度是不同的。

士兵們處死廝殺的最前沿,他們更多的直麵死亡,對是否射殺民壯分歧非常大,當兵的出身都不高,新軍弟兄又多是良家子出身,自然對被清軍韃子強行驅趕上前線的民壯充滿同情憐憫,這在前線很普遍,很多的燧發槍兵在前沿進行瞄準的時候,就有意避開那些髒兮兮的可憐民壯,假設民壯與韃子、綠營混雜在一起,他們也會有意瞄準敵兵聚集成堆的地方。

但是軍中老兵和底層軍官民壯的態度就沒有那麼有人情味,尤其是那些舊軍隊走出來的老兵,在他們的軍旅生涯中見識過用百姓當擋箭牌的敵人,甚至自己也這麼做過,對民壯的軟心腸很有可能會給敵人可趁之機。

而中層軍官的討論重點並不在於憐憫與否,而是在於是否有戰術上的必要。清軍的第一輪攻勢總共動用了不到八十輛盾車,按照推算,約有四百到五百民壯被迫來推盾車,而收拾戰場時隻找到了不到十具壯丁的屍體,卻俘虜了三十多個,傷亡率比敵軍低很多,俘虜率又高很多,主要是守軍的戰術適合。

在周山大營的最前沿,有一道使用灌溉溝渠改裝的平壕,與其他戰壕工事不同,這條壕溝挖掘出來的土均勻的撒布在周邊,甚至被運作物資參與大營內部的建設,有些地段甚至有雜草進行了掩飾,而己方騎兵也很好的在戰前驅趕了敵人的斥候,導致清軍在進攻前就不知道有這麼一條平壕,導致大部分的盾車陷在了平壕裏,沒法推盾車的民壯也就躲在了壕溝。

民壯的死亡多是皇冠堡、星堡等堡壘上的火炮攔射造成的,炮彈直接命中盾車就給民壯造成了傷亡,但是指揮部的參謀與前沿步營的軍官進行了討論之後,達成了一致意見,那就是在麵對清軍類似進攻的時候,根本不用己方炮兵攔射盾車和前陣綠營,憑借步營的燧發槍和最前沿的舊炮霰彈掃射就足以抗拒。

或許下一輪進攻清軍會動用更多的民壯,不僅推盾車,還會負責填壕、清理鹿砦等工作,但中層軍官們不認為這決定戰爭的勝負,因為皇冠堡前麵的前沿工事,本來就不重要,那隻是用來拖延清軍進攻的,相對於通過大量射殺民壯,挫敗清軍填壕、破壞鹿砦等工作才打敗敵人的進攻,軍官們更希望通過大量射殺清軍有生力量,尤其是射殺滿蒙八旗的辦法來贏取勝利。

畢竟對擁有整個中原的清軍來說,民壯隻是數字,打死一萬人,他們還能拉來一萬人,民壯資源幾乎是無窮盡的,但清軍正規軍,尤其是滿蒙八旗兵卻是有限的。

而到了曹化聞這一等級的高級將領們,對於是否射殺民壯的問題,考慮的層級就又高了一層,民壯的性命在他們眼裏不算什麼,對於將領們來說,最重要的是否能贏得勝利,繼而是軍心士氣問題。

趙銘道在這個問題上猶豫了一下,他知道所有人都期待自己下命令,定決斷,但是他必須考慮周全,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相同的是,位置越高,影響也就越大,趙銘道清楚,假如他吩咐可以不顧惜民壯的性命,那麼肯定會出現很多亂殺、屠殺,而如果他下令要保護民壯,軍隊也會因為束手束腳而造成大的傷亡,更有可能因為意外而失敗。

“軍隊的職責是贏取勝利,而不是考慮敵人的傷亡情況,為了勝利,為了保住周山大營,我們可以做一切,但是在確保勝利的情況下,不應該造成不必要的傷亡。”趙銘道隻對曹化聞一個人說道,顯然,在趙銘道的眼裏,這是指揮和戰法的問題,他不可能把這些事情定為規則,掣肘忠誠於自己的軍隊,而一切的壓力也都在曹化聞這個指揮官的身上。

周山大營之中僅僅用‘停止討論,服從命令’就壓製了勝利之後唯一的一點波動,相對於打不打民壯,士兵們更在乎戰場上的勝利,一仗打死了清軍兩千多,而己方傷亡還不到四十人,而且傷亡不少是來自操作武器失誤造成的炸膛,而魏王慷慨的犒賞也讓全軍上下士氣高昂,凡是洛陽城中的清軍上下,充斥在沉悶陰鬱的氣氛之中。

洛陽城沒有一棟完整的建築,磚石和木瓦都成了周山大營的建築材料,清軍高層也隻能在城市裏搭建帳篷,而此時的大帳之中,阿濟格坐在那裏,身邊的將領,無論八旗還是綠營都是不敢說話。

各部的傷亡已經統計出來,著實超出了大家的預料,雖然傷亡的大頭主要是綠營,但作為前陣的鎮標、督標和提標都是能打的軍隊,區區一次接觸,就傷亡三千多,三個綠營標鎮已經喪失了戰鬥力,而八旗兵折損的兩百多人更是讓八旗將領們有些肉疼,而戰果呢,別說斬首、繳獲,很多人連明軍的臉都沒看到就逃了回來。

每個人都知道,戰敗的責任在阿濟格,他不應該因怒興兵,可是誰又有膽子把這話說出來呢,唯一令所有人慶幸的是,阿濟格沒有把戰敗的責任推卸給其他人,也沒有再衝動之下再動刀兵,而是在崤山北道做起了文章,連續設下伏兵,準備以函穀關的漢軍旗為誘餌,引明軍下周山,再聚而殲之,隻不過明軍沒有上當而已。

“看起來明軍是打算龜縮不出了,不打下周山大營,這一場仗沒個完。”阿濟格環視一周,對手下的將領們說道。

一群人麵帶難色,而阿濟格根本不予理會,對勒克德渾說道:“順承郡王,你把敵營工事的情況,向大家說一說。”

“連日來,本王與各部幾番刺探,如今對敵營工事有了大體的了解。最前麵是一道忽然敵營的壕溝,寬和深都是三尺,目的就是阻擋我軍的盾車,但人馬皆可輕鬆越過,再往前約麼十丈就是鹿砦防線,也是環繞前沿,多以原木插地麵,鐵釘連接,幾日前,我軍就是在這兩道防線吃了虧。

因為前沿壕溝是平壕,一開始沒有發現,導致盾車陷難以動彈,也就無法掩護,待士兵上前拆鹿砦的時候,明軍以火器擊我,致使大潰。

鹿砦之後,明顯是一道緩坡,應該是阻擋我軍盾車使用的,緩坡上那一個個墳包大小的東西則是已經固定在那裏的火炮,佛朗機和劈山炮等輕便火炮為主,炮位之後是一道壕溝,壕溝深四到五尺,明軍火槍兵在裏麵,可以以壕溝壁壘為胸牆,對我軍進行射擊,而再後麵則是大壕,靠近緩坡的地方深兩丈餘,而且這大壕非常寬大........。”勒克德渾在地圖上指指點點的介紹道。

說到緩坡之後的工事時,將領們有些沉不住氣了,還是孟喬芳低聲問道:“郡王,緩坡之後的情形是如何得知的呢?”

雖然現在勒克德渾進行彙總介紹,但是各部都參與了對明軍周山大營的偵查行動,行動非常不順利,白天明軍會派遣精騎在鹿砦之外攔截靠近的騎兵,一旦遭遇清軍騎兵進攻,就立刻後退,火槍兵則會向前支援,甚至下了緩坡,在鹿砦防線後進行火力攔射,斥候根本靠近不了。

各部也曾派遣精銳在夜晚靠近,可是在前沿鹿砦之後,明軍部署了大量的犬隻,這些土狗個個警醒的很,一靠近就會驚醒它們,一出警訊,就會有明軍舉火應對,用手榴彈或者槍械招呼,而若是單一斥候,甚至還會放狗去咬,昨日就有一正黃旗的甲兵被咬,捂著肚子,托著腸子跑回來,但最終還是死於非命。

這種情況下,大家隻能看到眼睛看到的一切,另外就是猜測。緩坡之後,大家就看到那些棱角分明的堡壘,不知是什麼作用,大壕之類的情報又是怎麼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