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楊展
鐵蹄踐踏者川黔交界的河穀土地，卷起的漫天煙塵在山穀之間久久不散，遮擋了大半的天空，與不時出現的烏雲連在一起，隨著明軍主力從遵義出發，北上婁山關，清軍偏師南下桐梓，這場發生在川黔之地的戰爭終於達到了高潮，參戰的雙方軍隊翻了十倍，從數千變成了數萬，而在穿過大樓山的婁山關所在穀地成為了廝殺的主戰場。
趙銘道騎馬行進在道路上，回頭看去，狹長的穀地之中，蜿蜒的行軍陣列前不見頭後不見尾巴，沿著這條山路一路下去，就是進入了四川盆地，北麵出來的寒風比雲貴高原上更為冷冽，趙銘道伸手一摸，眉毛與胡子上都結了霜。
隻聽到一聲馬匹嘶鳴，一隊騎兵出現在了趙銘道的身邊，是督師大學士王應雄，也難為這位老先生了，六十多歲還要騎馬隨軍，趙銘道正想讓人給他騰出一輛車來，就聽到王應雄說話了。
“趙將軍，前麵就是婁山關了吧？”王應雄指著在薄霧之中若隱若現的關城，亮聲問道。
趙銘道點點頭，說道：“按照地圖顯示應該是了，卑職早就派人占了關城，督師大人放心就是。”
王應雄笑著說道：“有將軍在側，本官自然放心，將軍可知這婁山關之故事？”
趙銘道心想，你說的肯定不是紅軍占領婁山關大破反動派的故事吧，嘴上卻說：“末將才疏學淺，不知這裏的故事！”
“嗬嗬，將軍不知道，萬曆朝時，李化龍總督三省軍務，派遣劉鋌劉大刀從綦江南下，連克數個關口，奪取這婁山關天險，此為平播戰役開始呀！
本官一想前朝舊事，心中愉悅，我大明王師曾在此大破逆賊，可謂珠玉在前。如今婁山天險在大明之手，你我也要奮前人之餘烈，再滅韃虜。”王應雄傲然說道。
趙銘道心裏笑道：“封建迷信不可取呀。”
二人正說著前人故事，忽然前麵傳來一陣槍聲和號角聲，王應雄皺眉說道：“怎麼回事，是否是前麵遇敵了？”
“督師大人莫要慌張，許是哪個營伍不小心放了槍，不礙事的。”皮雄笑嗬嗬的說道。
趙銘道卻不以為然，他聽出槍聲來自火槍的齊射，聲音連綿不絕，在明軍之中，有這等火器又能打出如此火力的，隻有前鋒之中劉傳興率領的步隊，趙銘道說道：“不對，定然是前鋒遇敵了。”
皮雄臉上掛不住，出口爭辯，趙銘道卻是根本不理會他，不消兩刻，楊展騎馬從前方到來，一個口袋扔在地上，倒出來的全是左耳，楊展說道：“我部奉平虜侯之命占領婁山關，向前武裝偵查，在山道遭遇了埋伏在山側的清軍襲擊。”
“結果如何？”因為這是第一次戰鬥，迷信的王應雄當即問道。
楊展說道：“援剿瓊州鎮左營千總劉傳興支援我部，以排槍擊潰林中清軍，我部追殺，砍了韃子一百七十多，四個真虜，其餘都是降虜的逆賊，問詢了俘虜，是滿清永寧鎮麾下。”
“好！趙將軍，本官就說，有前朝英烈保佑，我軍定能旗開得勝，這一過婁山關就是挫敵鋒銳，實在是大善，上天庇佑王師！”王應雄很是高興，大呼說道。
趙銘道笑了笑：“督師大人，大功要大賞呀，不然真是寒了王師戰心。”
王應雄點點頭，對身邊幕僚指著腳下的耳朵，說道：“犒賞有功將士，中軍婁山關紮營。”
大軍繼續開拔，天黑之前，瓊州鎮駐紮在了婁山關下，因為劉傳興帶了一個步隊參與了前鋒，所以瓊州鎮搶了一塊好地方，剛一見劉傳興，趙銘道問：“傳興，楊展如何？”
劉傳興插手行禮，認真說道：“是個敢戰敢打的將軍，也是一個聰明人。今日下午在關口北十二裏處遇敵，於大海的騎兵當場潰散，不少人掉山溝裏摔死，楊展卻是下馬，統帥親兵就要反衝擊，卑職拉下了他，請求先以火槍齊射，破敵陣型，他見我軍被襲隊形卻是不散，就同意了，卑職指揮步隊打了四個齊射，楊展隻帶了不到百十個人就追著韃子兵上千人砍，那四個真虜有三個是他親手斬殺的。
川軍一路追殺了七八裏，到看到桐梓縣才是停下。”
趙銘道借著地圖一邊聽一邊查看，微微點頭，同意劉傳興的觀點，楊展確實是個人物，麵對敵襲敢於反衝擊，可見有膽色，見友軍穩重能聽進一千總建議，說明他理性，率軍追殺敵軍，見桐梓而止步，是因為桐梓縣周邊是婁山附近唯一一塊平地，清軍若有後招，在平地上，以步製騎會吃大虧。
趙銘道問道：“他為人如何？”
“豪爽仗義！這次遇敵，人頭都是他砍的，但在督師那裏領來了賞錢分給了咱們一半還多，繳獲的馬匹、火藥都給了咱們，他要了護具和刀矛，而且提起將主您來，他是不住的誇讚，說很想結交您，學學這火槍齊射的本事。
而且.........，將爺，我說的不對嗎？”劉傳興自顧自的說著，見趙銘道神色微變，停下了誇讚，小心翼翼的問道。
趙銘道擺擺手：“你繼續說，還有什麼。”
“還有就是在遵義時，您讓卑職執掌遵義城內軍法，彈壓亂兵，卑職抓殺了七十多個，各部的都有，唯獨沒有楊將軍所部的，雖說他在城內也強買過糧食，但按價給錢的，而且強買的是士紳之家，並非尋常百姓，底下兄弟說.......楊將軍和您挺像的，誰有錢欺負誰......咳咳卑職該死，卑職濫言！”劉傳興低頭說道。
趙銘道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說的很好啊，傳興與我一樣出身低賤，卻是個愛學習愛琢磨的，這一點很好，傳興啊，你是第一批跟我的，就得這樣繼續成長，現在你是千總，就要學遊擊的本事，將來當了遊擊，得學參將總兵的能耐，知道了嗎？”
“卑職想向將爺請個恩賞！”劉傳興跪在地上，說道。
趙銘道點點頭：“你立功了，請恩賞也是該的，說。”
“卑職不要錢也不要官，想要個人。”劉傳興正色說道。
“說就是了，但你要是想要個娘們我現在可沒法給你弄去。”趙銘道笑哈哈的說。
“卑職想要個教書先生，我現在也是個千總，在鄉裏也得被人叫老爺的人，連字都不會寫，實在丟人。”劉傳興道。
趙銘道一聽，這是個上進的心思，很是欣賞，說：“好，不過現在不能給你，我身邊的讀書人也不多，而且都是秀才出身，上不得馬經不起陣仗，待打完了這一仗，將爺給你找一個能打仗又有文化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