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長安長明105

沈家夫人丟失這件事,很快便在長安城鬧的沸沸揚揚,沈枝意帶著胡袇回了一趟沈府,沈宗翰臉色泛白,雙目無光。他與葉婉衫一直都是相敬如賓的模範夫妻,大半輩子沒怎麼紅過眼,雖然之前因為他們兄妹倆的事情鬧過別扭,但情份始終沒動搖過。

“阿爹,您先用膳,總得先照顧好自己啊。”

“你阿娘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沈枝意輕輕安撫他,唐毀早就已經派人去找了,這剛過一個夜晚,還沒有來消息。

在長安城還好,就怕這幾日時間,都不知道跑到哪個地方了,搜尋起來很麻煩。

也有問過那日宴席上的客人,可都說葉婉衫一結束就上了自家馬車,並未看見有誰把她帶走,或者去了別處。

古怪的很。

要是沒有權勢,誰能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覺。

“阿爹,我……”

“沒事兒,宮裏麵人多口雜的,你快些回去,莫要叫人亂嚼舌根。你阿娘平日裏積德行善,又時常拜佛念經,肯定不會有事的。”

此時胡袇把沈枝意叫了出去,低聲道:“有點眉目了。羅輕裳有位姑姑,叫衛槿,那日在宴席上與沈夫人有過口舌之爭,後來不歡而散。方才已經命人去查過了,那衛槿的貼身嬤嬤不在身邊,應該是有什麼要緊事讓他去盯著。”

沈枝意看了一眼屋內,對沈府的丫鬟說道:“我阿爹就拜托你們了。”

“皇後娘娘哪裏的話,本分之事。”

一路從朱雀大街走過,她警惕地看著四周,總是感覺哪裏有問題,街道上的小攤販,店鋪的小二,有那麼幾個,一眼看過去,就是冷冰冰的,似乎身上有個什麼任務,而且站得筆直,腳步很輕,看慣了唐毀和柏寧他們,沈枝意已經明白,他們都是習武之人。

“磐微。”

“怎麼啦小姐?”

“我記得甘毅最近幾日都在軍營,你去把他叫來,我有話要問。”

磐微哦一聲,手裏還拿著剛買的熱膜,甜口的,轉身就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上次唐毀的師父不是說有敵人已經入侵長安了嗎?”

胡袇答道:“是。”

“最後如何處理的?”

“柏寧在長安有眼線,已經抓到敵探了。”

沈枝意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漲的厲害。

她心裏清楚,唐毀那邊的壓力遠比想象之中的還要大。

內憂外患。

“先回去吧,近日安排一隊人馬,就守在定國公府,被發現了也不要緊,他會開口的。”

胡袇雖十分疑惑這個做法,可依然照做了。

“唐毀上個月提撥了一位少年將軍,聽說隻有十九歲,手底下就有將近十萬士兵。那日我在皇宮中見到他,雖匆匆一瞥,可也能感覺出是個正義之人,不知他如今在忙何事?”

“與長安相鄰的淄洲太令,為害百姓多年,他去押人了,估摸著也就這幾日回來。”

抓個人還要將軍出麵,想必身後的勢力也不小。

沈枝意見到甘毅,開門見山道:“衛槿你可知曉?”

“知曉。她和戶部走的挺近,我方才得到消息,三日前在南邊的一個廢棄驛站,晚上忽然有燈火,因為那裏時常傳出鬧鬼的駭事,所以很少會有人,我一聽便覺得有些奇怪,已經讓人先過了,片刻便會得到答複。”

甘毅的眼線鋪墊裏許久,就算長安的店鋪哪日換了個店小二,隻要他想查,立馬就會得到答案。

“驛站?為何一直留著?”

“之前有位大人買了下來,說要請人做法,自己修繕一座院子,也不知為何,遲遲沒有動靜,就一直拖到現在。”

沈枝意握緊拳頭,同樣作為女人,消失那麼多日,擔心的都隻有一個問題。

如果綁匪要銀子,要前途,那也算是好事了。

“還要多久?”她催促道。

“快了。”

甘毅見她如此不安,還是輕聲安慰道:“沈夫人身份尊貴,旁人定然是不敢亂來的。”

“嗯。”

磐微站在身後,心中滿是疑惑。

自家小姐怎麼知道找甘毅有用呢?

不過在這種場合,她還是有分寸的,不能隨便問出口。

“甘大人。”

沈枝意聽見回話的人已經到了,緊忙站起身,看著屋外,道:“如何了?”

“……”

甘毅冷聲道:“說!”

那人才顫顫巍巍道:“沈夫人找到了,可……”

“說!”

“她瘋了。”

沈枝意一踉蹌,往後倒去,雙手都在發抖。

“小姐!!!”

“快帶我去,還有,先不要告訴我阿爹。”

胡袇答:“是。”

這個廢棄的驛站,就算在白天看來,都是帶著一股陰氣,涼颼颼的,高大的樹木遮住了大半片陽光,隻剩下斑駁陸離的影子。

“小姐,慢點兒。”

木門吱呀響,裏外都站了人,院子裏跪著幾個男人,長相一看就是不幹正事的流氓混子。

她心裏一涼。

可等真正推開那扇破舊的門。

煉獄。

葉婉衫的衣裳已經沒什麼用了,臉上都是淤青,昔日的沈夫人,已經沒了蹤影,隻剩下一副千瘡百孔的軀體。

她下體還在流血,牙齒缺失,腳上還被拴了鐵鏈,地麵上剩下一碗白粥,喂狗一般,棲身的地方就是一條肮髒的毯子。

慘不忍睹。

沈枝意紅了眼眶。

因為來的護衛都是男的,他們並不敢進屋,所以隻能沈枝意脫下自己的披風,想要給葉婉衫蓋上。

誰知剛走了幾步,葉婉衫就立馬尖叫起開,瘋狂用腦袋砸向地麵。

沈枝意趕緊往後退,哭道:“我是阿肆啊,阿娘您別這樣,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嗚嗚嗚嗚嗚嗚。”

“壞人已經走了,阿娘,回家好嗎?”

葉婉衫什麼都聽不進去。

這模樣,是已經瘋的徹底了。

沈枝意擦幹眼淚,從胡袇的腰間拔出長劍,奪門而出,眼裏全是殺意,她冷著臉來到他們麵前,舉起劍就要砍下去,周圍沒人敢攔她。

死!

全部人都要死!

都到十八層地獄去懺悔吧!

劍快要砍下去的那一刻,唐毀及時趕到,將她攬入懷中,隨後丟掉她手上的劍,輕聲道:“乖,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