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堅其實算不上信佛,他這個人的想法很多,關心的事情更是幾天幾夜都講不完,聽的多了,看的多了,就越來越相信事在人為這四個字。
早年間有個中州長史,姓李,從小便家徒四壁,就連算命先生都不忍心騙他的銀子,隻是擺擺手,說道:“街上還有人在胸口碎大石,你快些去問問,還要不要幫忙,管飯就行。”
結果這姓李的小年輕嘿嘿一樂,十分真誠的問道:“您看我有沒有讀書當大官的命?”
“出門之前喝酒了吧。”
“這話說的,當真是看不起人。”
算命先生也懶得和他掰扯,自己拎著招牌走了,又挪個地方繼續攬客。
結果李小年輕也跟著過去了。
“倘若啊倘若,我現在開始讀書識字,然後順便賺點銀子,到時候去了長安,我能直接當大官嗎?”
“沒事吧你,別人一日三餐不吃都來不及,你還有空去賺銀子?再說了,長安是什麼地方,豈是你動動嘴皮就能混下去的。”
這些話說完,算命先生都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戳心窩了,於是咳嗽幾聲,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耐心勸道:“你生在窮人家,這本就和那些少爺千金差了十萬八千裏,實在太難了,你明白嗎?”
寒窗苦讀的人多了去了,成功的少之又少。
“你說話,我就是不愛聽。”
後來這個姓李的小年輕一路高升,走到了唐堅麵前,因為會做事,腦子聰明,還給了個特權,那就是有事可以到禦乾殿直接上報,沒有阻攔。
這人一旦有了權勢,那身邊可就熱鬧了。
偏偏他還鐵麵無私,誰也不幫忙,把自己擇的幹幹淨淨,不論跟哪一邊都沾不上關係。
越是這種人,就越容易招敵。
所以他遇到的絆子簡直就是奔著性命來的。
有一年皇家圍獵,唐堅特地叫上了幾個大臣,平日裏和他都挺投機的。但那時候的國師也是會動幾下手指,夜觀天象什麼的,出發前一晚,他就有些擔憂道:“明日是要見血的,要不皇上就歇息一下,等吉星高照的日子再去。”
“朕?”
“這……還是小心為妙啊。”
唐堅正在興頭上,根本就勸不住,於是一揮手,說道:“多加幾個禦林軍,裏裏外外再守幾層。”
“……”
國師不敢再勸,怕他怪罪下來。
於是這個血光之災便應驗到李長史身上了。
他騎馬不太熟練,慢慢走還行,要是真跑起來,手腳都哆嗦。
按道理來說,這些馬都是精挑細選的,被一點點小響動嚇到,本就不合常理。
於是李長史連人帶馬一起跑到叢林深處去了。
“這可怎麼辦啊!裏麵有頭白虎那可真會吃人的,更別提其他猛獸了,李長史一個讀書先生,哪裏有命逃出來啊!”
此話不假,就連渾身力氣的貼身侍衛都不敢順著蹤跡追進去,最後還是調來了穿著軟甲的禦林軍,一路找一路喊。
想是太吵鬧,裏麵傳來了老虎的怒吼。
“皇上,天快黑了,您快走吧,這裏要是找到人,我立馬回去稟報。”
唐堅想起昨晚國師說過的話。
“快快快,問問國師可有破解之術。”
得到的回應便是:“凶多吉少,吉幾乎是不存在的。”
沒有把話說絕對,但隱喻就已經說明了,找不到活人,也不必浪費時間。
唐堅一直待到天黑,心裏十分內疚,覺得是自己害了人家。
“不準停,給我一直找,死要見人活要見屍!”
暗中做手腳的人回來後還信誓旦旦地給東家保證:“絕對不可能會活著,絕對!那片叢林,就連歸德大將軍麾下的明副將都不敢走深,更別提他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小身板了,吃喝都沒有,熬不過今晚的,隻管放心好了。”
就在大家以為這件事要以死亡結束的時候,誰也沒想到,李長史會從圍獵場走出來,而且一滴血都沒流。
唐堅差點兒以為見鬼了。
“你是如何死裏逃生的?”
“猛獸怕火,剛好我把馬給殺了,充饑之後便耐心尋找方向,我將馬栓解了下來,弄成吊腳鎖。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我這一路迎著東邊走,就遇到過幾隻小兔子,我的馬兒受驚後一路狂奔,踩毀來不少樹枝草地,隻是需要花費些時間,並不危險。”
國師聽完後,拿著八卦銅錢看了半天。
“皇上,這的確是無解之災啊。”
“可他方才還安然無恙地站在你麵前。”
“……”
當然,這隻是其中一件令唐堅動搖的事情。
“在銅佛殿前院修繕幾間屋子吧,以後誰都可以參觀。”
之前銅佛殿算是皇家的,唐堅為此找人造了一尊十幾丈高的大佛,俯視眾生,人類如同螻蟻。
一直以來進殿貢獻香火的,都要嚴格搜身,普通人連腳步都邁不進去。
老百姓誇讚他,稱讚他。
可卻極少有人知道,唐堅這是看開了,如此做,便是不相信了。
不過風水好,是個安靜修養的好地方。
銅佛殿的淵源,最後還是和唐堅綁在一起了。
“王爺不如直接攻進去,城門外還有幾百人沒撤走呢。”
“甘毅摸過去多久了?”唐毀看了一眼被加固的外牆,勾勾手指,開口道:“去那邊燒個火堆出來,不要太大,能看見煙就行。”
“是。”
“主人,要不我還是進去看看吧。”
“然後我們再去救你?別添亂。”
鳴風:“……”
“實在想幫忙,喏,銅佛殿大門看見沒?”
“看見了。”
“人不會從哪兒出來,因為已經釘上封條了。”
“……”
唐毀:“除了被封掉的大門,其他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會來人。”
“我記住了!”
“眼睛好使一點兒。”
鳴風十分用力地點頭。
旁邊有人默默湊過去,問唐毀:“王爺,這封條……一看就是剛貼的呀,人肯定是從這裏進出的。”
“我知道。”
“那您?”
唐毀極其理所應當道:“想讓他有事做,少說話,要不然我頭疼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