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長安長明18

沈枝意懶懶散散地過日子,什麼都不缺,用的東西甚至比葉婉杉買的還要好,能在她身上沒有任何雜念的花心思,唐毀是第一個。

這樣想或許是不對的,但沈家夫婦的寵愛,是她占了別人的命得來的,如若當時葉婉杉撿到的孩子是其他女嬰……

白眼狼。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多添件衣裳,我們去釣魚。”

唐毀的護腕今日換了個顏色,有淡淡的紫色花紋,束在他手上,倒發將整個人都顯得十分貴氣。

她走過去抱住唐毀。

“讓阿爹和我們一起吧,我想他了。”

“……”

“我不會離開你的。”

唐毀微微彎腰,他很喜歡將沈枝意整個人都摟住,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確定她是真實存在自己身邊的。

“好。”

磐微一路上都想不明白,自家小姐這脾氣怎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羅小姐的生辰快到了,你說我應該送些什麼?”

“女孩子喜歡的物件,胭脂水粉?”

沈枝意搖頭:“她不缺這些東西,或者我去找阿爹討要一副字畫吧。”

“沈學究的禮,貴重。”

“以後我的朋友隻要成親生辰什麼的,都給他們送。”

唐毀揚起嘴角,笑道:“沈學究他知道嗎?”

“我阿爹的字畫,就應該被更多人珍惜。”

“他現在不過問朝廷之事也好。”

沈宗瀚名揚天下,卻從來沒有被提拔過,隻是待在棗山做個教書先生。有好多人為他鳴不平,就連葉婉杉也會偶爾說幾句。

隻有他自己,將這些功名全都拋之腦後,做個瀟灑的讀書人。

“先皇提過你父親,話裏話外都是讚美。”

“如今這樣也挺好的,沒站在高處,就自由些。”

唐毀一直以來就特別欣賞沈枝意的聰慧。

“你今日怎麼不問,外公來都跟我說了些什麼。”

“腦袋傻啦,隻會吃飯睡覺。”沈枝意調皮道。

“你之前釣過魚嗎?”

“沒有,我隻是一時興起。”

唐毀挑眉,洋洋得意道:“我小時候釣魚就沒輸過,無人能敵。”

“那我們晚上就吃烤魚吧,他們說可香了。”

“……”

長安的月影湖是皇家圍獵時節的所屬之地,幾乎沒什麼能進來,這裏的看守士兵一看見是唐毀,又想起之前從西域傳來到消息,全都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之間拿不準主意。

鳴風下車,從腰間取下令牌。

是宰相府的。

“諸位請進。”

沈枝意伸出頭看了一眼,發現這裏的山色格外美麗,山頂還有霧氣,如同仙境一般。

“皇家圍獵好玩嗎?”

“就那樣吧,除了有幾頭猛虎,其他的動物都沒意思。”

唐毀屬於不請自來的人,皇家就差在圍獵場門口貼個告示:普通百姓與唐毀不得入內。

他不顧旁人嫌棄的目光,拿著弓箭就與孫壬威衝進山林。

在這方麵,他從來沒贏過。

孫壬威的弓箭,那才是真的百發百中。

“主人,這怎麼還搭了個木屋。”

唐毀朝不遠處的空地看去,隨後眼底閃過一絲遲疑,淡淡道:“你去看看是誰來了。”

“可這還沒到圍獵的時候啊,差了好幾天呢。”

胡袇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將魚餌還有椅子準備好,等沈枝意跑過去研究魚竿的時候,悄悄對唐毀說:“莫不是十一王爺來了?”

“不管是不是他,今日阿肆要釣魚,決不能壞了她的興致。”

“我這就去辦。”

十一王爺,唐弋。

在長安,那可是臭名遠揚的人物。

他與袁邵不同,做壞事都是“光明磊落”。

唐毀現在懶得管他,趕緊將柏寧喊了過來,吩咐道:“去集市買幾條新鮮的活魚,不要讓阿肆發現,待會兒……”

“主人,我懂。”

“你懂什麼?”

“不能丟臉麵兒,您哪兒釣過魚啊。”

雖然但是……

算了。

唐毀在心裏盤算了一番,走到沈枝意麵前,和她一起蹲在地上研究這個新的魚竿。

“我阿爹呢?”

“在路上。”

她手上全是泥水,唐毀將自己的衣袖伸了過去,說道:“先擦幹淨吧,別髒了你的裙子。”

“你這護腕多好看,我才舍不得……咳咳咳,是不是紅娘做的?”

“對,她前幾日送來的。”

沈枝意別過臉,斂住了表情,又看向他,和往常一般的閑聊道:“你和她認識很久了嗎?”

“八九年吧應該。”

“關係很好嗎?”

唐毀搖搖頭:“就是做衣裳時會說上幾句話,一年也就兩三回。”

“哦。”

“你想知道什麼嗎?”

沈枝意抱著魚竿走到湖邊,若無其事道:“沒。”

“她父親是長安有名的裁縫,後來家道中落,鬱鬱而終,隻留下妻兒,而紅娘又是長女,迫於無奈,挑起了家中生計的大梁。借了錢,開衣坊,跌跌撞撞的,好在手藝了得,這才能站穩腳跟。”

“你幫過她?”

唐毀沒有否認。

“誰說女子不如男。”沈枝意拿著魚竿,站的筆直,義正言辭道:“要是我小時候不偷懶,好好習武,說不定也是戰場上的一名大將。”

他低頭笑。

“你以前有想過自己的妻子是什麼模樣嗎?”

“沒有。”

沈枝意不相信。

“我有個表哥,沒在棗山,他十歲的時候就自己挑了個女孩,然後家裏花了錢,把人買回來,不到三年就成親了。十歲孩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你難不成修仙嗎?”

“沒遇到你之前,我隻想守著唐府。”

她眼神一滯。

“我母親其實很喜歡長安的。”

這一刻,沈枝意終於明白,他身上一直都存在的孤獨是因為什麼。

“我們都要好好活著。”

湖水倒映出一片深藍,唐毀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我現在的處境,還要強行將你留在我身邊,確實太自私了。”

“不就是謀朝篡位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等我這塊免死金牌一用,阿肆,我真的會死的。”

沈枝意瞪他,差點還翻了個白眼。

“當初是誰說自己天下無雙的?怎麼現在被一個袁邵給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