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兒見到沈枝硯的時候,他正在練字,暖橘色的燭光將屋子照亮,這裏的物件擺放十分簡單,進來後,感覺沒有任何的躲藏之地,一覽無餘。
空曠的嚇人。
沈枝硯並不抬頭看她,隻專注自己。
“……”蓮兒低著頭,就跪在地上,一聲不吭。
多說多錯,還不如直接等對方開口。
明彰就在門外守著,沈枝硯一喊,他便推門而入。
“阿肆身邊你現在放了幾個人?”
“六個暗衛。”
大將軍府後來的格局被沈枝硯改過,暗衛都有專門的地方,不要說陌生麵孔,就算是跑進來一隻老鼠,不出半盞茶的功夫,消息就會傳到沈枝硯這裏。
“再多加幾個,唐毀絕對不可能這麼安靜。”
“那我今晚……”
沈枝硯這才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蓮兒,說道:“明日一早再去。”
“是。”
蓮兒聽他們說話,就跟打啞迷一般。
“你有什麼事兒?”
“歸德大將軍,我……”
“說。”
她的聲音十分嬌氣,模樣又楚楚動人,一眉一眼都帶著耐人尋味的暗示。
“我不想隨阿娘回去。”
“……”
“阿爹整日喝酒鬧事,我倘若就這麼回去,肯定會被打死的。”
沈枝硯用指腹在杯口上轉圈圈,揚起嘴角問:“你該不會真想讓我娶你吧?”
“不不不,您隻要給我口飯吃,做牛做馬我都願意的。”
“萬一我要打死你呢?”
蓮兒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說道:“我決無怨言。”
她柔媚的眼神中含著淚光,沈枝硯衝她勾勾手指,屋內瞬間就異常曖昧。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對方想要的是什麼。
蓮兒走到沈枝硯腳邊蹲下,將手試探性地放到他腿上,挑逗道:“大將軍,我真的什麼都可以。”
投懷送抱的女人有很多,但沈枝硯很少會感興趣,至於蓮兒,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被哪一點給吸引了。
“第一次?”
蓮兒臉一紅,害羞地偏頭,回答道:“是。”
她自小便是跟著王茹長大,耳濡目染,隻學會了一個道理:選對男人是一輩子最大的成功。
姐姐們因為目不識丁,樣貌也不算出眾,於是隻能找個可以溫飽的人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日子確實要比在家的時候好,丈夫種地,一年有了些收成,還會拿些碎銀子回家,而姐姐們也有了新衣服,去年甚至還帶了個銀手鐲。
每當這時候,王茹就會對蓮兒說:“你看,找個男人嫁出去,以後走路都能抬頭挺胸了。”
這是她親眼所見,所以深信不疑。
沈枝硯看她一動不動,安靜乖巧地跪在自己腳邊,冷笑道:“她要是也跟你一般聽話就好了。”
“大將軍?”
他眼裏閃過一抹不快,微微皺起眉頭,將剛剛的茶杯推翻,整個人往後靠在椅子上,隻要他不開口說話,蓮兒就能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壓迫感。
就連院子外麵都是一片寂靜,毫無煙火氣。
待久了,心裏還開始發怵。
“今晚沒興趣,走吧。”
蓮兒還以為是直接不要她了,明日一早直接跟著王茹回老家,眼淚說掉就掉,哀求道:“大將軍,我會好好聽話的,什麼名分我都不要,就算做個賤婢也行,真的不能回家,我會死的……”
沈枝硯非常討厭別人哭哭啼啼的,擾的他耳朵生疼。
“再哭就滾。”
“……”
“以後住我院子裏。”
蓮兒眨眨眼,緊忙磕頭。
“多謝大將軍,我一定不會給您添亂的。”
“滾。”
這次帶她回屋的是一個小丫鬟,能在這裏做事的,基本上都不會隨便說話,什麼胡亂議論,東家長西家短的,完全不可能發生。
上等的綢緞布料,香爐上雕刻的牡丹栩栩如生,就連桌子上擱置許久的茶壺都是她從未見過的圖案。
就那麼一瞬間,蓮兒似乎明白了王茹那句話的真理。
然而沈家掀起的一大波瀾,就在第二天完全爆發。
葉婉杉帶著幾個心腹直接衝到沈枝硯的院子前,怒火中燒。
娶一個沈枝意就已經夠難應付外麵的人了,這要是再來個無權無勢,家事不清的鄉下丫頭,自己兒子在朝廷之中,豈不是要被抓住把柄。
隻要有一絲一毫的危險,她都不會讓沈枝硯去觸碰。
明彰天還沒亮就去找陸潮生了,麵對來勢洶洶的葉婉杉,這些護衛明顯有些手足無措。
這可是大將軍的母親,萬一在爭執中出點什麼事兒,這輩子怕也是走到頭了。
這邊吵鬧的不可開交,沈枝意本來想趁亂跑出去一趟,但走到門口,這心裏老是惴惴不安,她一直都感覺有人在盯著,也不知道是不是西域帶回來的疑心病。
“小姐,怎麼又不走了?”
“沈枝硯會讓我如此輕鬆地出來?估計派了人跟著呢。不行,找鳴風的事情再緩緩吧,你上次去,估計也被發現了。”
磐微在原地轉了一圈,壓低聲音道:“那我們還是回去等吧,唐小王爺隻要平安歸來,肯定會想法子來見您的。”
“都多少日了,這人到底在幹嘛。”
她也知道現在唐毀的處境,但理解歸理解,一直見不到人,無論如何,都是冷靜不下來的。
“夫人快被王茹母女倆給氣死了,現在都沒有空管小姐。反正沒人來煩我們,那就回屋裏慢慢等吧。”
其實沈枝意不敢貿然去找鳴風是因為,怕到時候他們在布什麼局被人發現,那不就是幫倒忙了嗎。
“不是,沈枝硯那邊是鬧什麼呢,這都吵了一上午了。”
“小祖宗啊,我今早不是跟你說了嗎。”
“沒睡醒,聽不清。”
磐微翻了個白眼,再次說道:“王茹倒是送走了,可她那女兒留下來了呀,就在大少爺院子裏呢。夫人都快把家裏給拆了,硬是沒有辦法,反正這蓮兒死活都要住在這兒。”
“還挺有手段。”
“大少爺院子的人口風又緊,誰也不知道現在裏麵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沈枝意蹲在大門前,撐著腦袋曬太陽,無所謂道:“他們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