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飛雪的臘月,沈枝意還是第一次在棗山長安以外的地方看見雪。
“小姐坐外麵幹嘛,連湯婆子也不拿著。”
“阿爹阿娘肯定急死了。”
磐微知道她是想家了,於是拿出葉婉杉之前親手繡的手帕,道:“不如我們回長安吧。”
“現在不行。”
“可唐小王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抓住曾勢呢。”
“我相信他,不會太久。”
經此一戰,西域遭到重創,士氣大減,可遲遲不見送來求和書,這就說明,他們還有再戰的念頭。
唐毀自然也不會鬆懈,一定要看見曾勢的項上人頭,他才會安心。
“小姐,你身上的紅疹好像消下去許多。”
“那日見到何姐姐,她給我服了藥。”
磐微當然知道何雲簌的本事。
“要是她能像以前一樣,陪在大少爺身邊就好了,你要是哪裏不舒服,我還能去討個藥。”
沈枝硯……
“你最近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嗎?”
“隻知道在汾河。”
“院內的人都沒有提起過?”
磐微皺眉想了想,回道:“沒有。”
難道他放過自己了?
“小姐,你和大少爺的事……”
“隻要阿爹阿娘還在,我和他就是親兄妹。”
話是這麼說,等以後在同一個屋簷下遇見,指不定要尷尬成什麼樣子。
“我還是第一次見明彰殺無辜之人。”磐微當時被關在軍帳裏,從縫隙內便可以看見不遠處的血漬,她還有些後怕,說道:“大少爺是好人嗎?”
“我也不知道。”
要是以前,沈枝意聽到這種問題,絕對會第一個跳出來,拍著胸脯保證:我哥哥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時過境遷。
“這麼冷,快到屋子裏去。”
唐毀披著黑色鬥篷,十分高貴清冷。
“你來啦。”沈枝意跑過去,躲到唐毀的懷裏,笑道:“這不就暖和啦。”
磐微:“!”
鳴風:“……”
“缺什麼記得要跟胡袇說,我最近忙些,很多時候都顧不上你。”
“放心放心,住的十分舒服。”
這裏是後院,除了隨身的丫鬟護衛,根本就沒有一個生麵孔。
雖然大家都知道他們倆的關係,但唐毀還是有些不自然。
拜托,這麼勇猛的姑娘,他也是第一次遇見好吧。
沈枝意才不管他心裏的彎彎繞繞,反正自己喜歡,就是要抱著。
“咳咳咳,那個什麼,我去看看廚房的飯菜準備的怎麼樣了。”
鳴風拉住磐微的手腕,想把她也一起帶走,結果後者穩站不動。
她必須要盯著,絕對不能讓自家小姐吃虧。
“磐微,你不是說要挑些糕點的嗎?”
“我沒說過。”
“……”這人怎麼沒個眼力勁兒。
最後還是沈枝意開口道:“你們去忙吧,我要和唐毀去屋裏談些事情。”
磐微這才不情不願地跟著鳴風走了。
“你發現了沒?”
唐毀一臉疑惑:“什麼?”
“你家鳴風喜歡我家磐微啊。”
“?”
“有好幾次了,我看見鳴風要拉磐微走。”
“……”
沈枝意撐著腦袋,老是盯著唐毀笑。
他眼神飄了飄,問:“怎麼了?”
“唐毀,你真好看。”
“你也好看。”
沈枝意一開始是不明白男女之間的喜歡要怎麼樣才算作數。
她承認,這方麵自己是愚鈍些。
但從長安追到南詔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都變得清晰可辨。
還有那晚與他近距離的接觸。
原來不止內心歡喜,就連身體也是歡喜的。
“唐毀,你說我們會一起變老嗎?”
“會。”
沈枝意站起身,低頭看他,正準備吻下去,就聽見磐微的敲門聲:“小姐!酥餅你要吃什麼口味的,這都可以用晚膳了,你和唐小王爺怎麼還不出來?”
“……”
唐毀去開門。
沈枝意有些煩躁,道:“走走走,現在就去吃。”
“小姐,你怎麼不高興啊?”
“高興得很。”
“……”磐微不知道自己打斷了什麼。
用過晚膳後,柏寧現身。
沈枝意知道這是出事了。
“你好好休息,我忙完再來看你。”
“快去吧,不用擔心家裏。”
唐毀聽到家這個字,走的時候揚起了嘴角。
“有人在南詔附近發現了曾勢的部下,主人,要不要派兵過去圍剿。”
“讓先鋒官去探一探虛實,你隨時準備出發。”
柏寧抱拳道:“是。”
“慢著,你上回派去汾河的探子,現在還能用嗎?”
“能。”
“其他事情都不用管,我隻要他去查沈枝硯與曾勢的關係。”
柏寧雖然有些不理解,但還是照辦不誤。
唐毀就在軍營內等著先鋒官。
一直到了後半夜才傳來消息。
“南詔附近早已沒有敵軍,想必也是來搜集情報。”
鳴風問:“難不成曾勢不要午堂縣,準備直接攻打南詔?”
南詔就在午堂縣與汾河中間,如若曾勢要攻打,隻會腹背受敵,怎麼想都不是良策。
“多找幾個人盯著沈枝硯,他每日都幹了些什麼,一字一句,務必將消息送到我這裏。”
“是。”
唐毀踏著夜色離開,回到院子時,發現沈枝意屋裏的燭光還沒滅,於是他便走過去,輕輕叩響房門。
磐微睡眼惺忪:“唐小王爺?”
“她怎麼還不睡?”
“寫字入迷了,怎麼勸都不聽。”
唐毀抬腳進屋,看見沈枝意坐的端正,十分認真。
“你的字已經夠好了。”
“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又要去好幾天呢。”
沈枝意又低下頭,將《赤壁賦》的最後一句寫好。
“要學會早睡,整天熬到這個時候幹嘛。”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特別不安,一閉眼就難受,整顆心都七上八下的。”
唐毀拿過她手裏的筆,彎腰抱起她,道:“我就在這兒呢。”
“……”磐微簡直沒眼看。
“沈枝硯最近怎麼樣?我為何沒有聽到他的消息?”
“守在汾河。”
“他沒有找你嗎?比如讓我回去,或者……”
唐毀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耐心道:“睡吧。”
“你看看明彰的性子就知道,沈枝硯是絕對不會同意我待在你這兒的。我與他之間的關係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何姐姐也知道,他並不想瞞下去。”
“除非是你想離開我,要不然沒有人能夠把你從我身邊搶走,相信我,阿肆。”
“可我更想與你一起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