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西域風雲30

唐毀從來就不是個愛拉著別人講大道理的說教老師,隻是眼前這些一腔熱血的報國書生讓他內心動容,仿佛看見自己十二三歲時,滿臉的倔強與勇敢。

“小王爺,你可一定能拯救南詔?”

“隻要我活著,南詔就在。”

書生抱拳,就連腳步都異常堅定,道:“考取功名不過三年五載,我必上朝堂,為天下百姓謀和平。唐小王爺保重,我等著大捷二字!”

方才還吵嚷著要上戰場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心懷大誌,抬頭挺胸的就要回家收拾東西,恨不得自己現在就坐在考試的大殿內,後日便當官上任。

柏寧找了幾個士兵將他們安全護送回去,折返的路上遇見一家四口,兩位老人的麵龐已經發皺,手如幹枯的樹枝,正拖著一車的東西和孫子孫女,往南邊走。

這等場景,似乎每天都在發生。

國家爭霸,人命如草芥。

這次到南詔,甘毅也緊跟過來,他在擦拭佩劍時,終於問道:“唐小王爺為何選擇此時出手?”

柏寧湊近幾步,想要聽個真切。

“我與沈枝硯不合的消息,估計早就傳遍天下了,我們的兵力本就不多,還一分為二,西域肯定以為我們很好收拾,放鬆警惕。”

“曾勢手裏有一隊人馬,分散埋伏,訓練有素,耳目靈敏的很,孫大人與胡大人調兵一事……怕是會泄露。”

唐毀早有耳聞,這便相當於敵暗我明,但總不可能事事都要被別人壓一頭,唯唯諾諾的討生活。

“李大都督當年也吃過曾勢的虧,唐小王爺是否還要再深思熟慮一番。”

“都是男人,我為何就要畏著他,曾勢難不成還比我多個腦子?”

甘毅:“……”

唐毀手裏也有兵,剛開始是父親唐菂給他留下的,後來得了徐家的勢,便悄悄挖了些人過來。等他有點家當時,又去剿匪,金銀財寶都不要,隻要人,幾年下來,在西泠山那一片,他還是藏了將近二十萬人。

暗地裏做的這些事情,就連徐青晟都不知道。

還有一個秘密,便是先皇。

唐堅駕崩的前一個月,他瞞著所有人,將唐毀召進宮,在自己的內殿,同他交代了一些事情。

第一,太子唐深毫無主見,軟弱無能,要廢儲。

第二,不必死盯袁邵,先解決他的擁護者才是首要。

第三,歸德大將軍沈枝硯手裏有支龍膽軍隊,而皇上手裏,還有一支保命的禦林軍,共十萬人,虎符印已經交到唐毀手上。

蟄伏數年,不過就是等著為國盡力罷了。

也不枉費父親和先皇的疼愛。

他們用命守護的江山,一寸都不能讓。

唐毀將楚臣和柏寧叫來,道:“後日便戰,百姓今晚就要撤離,城樓上的石塊弓箭火把,一樣都不能少,這件事楚臣來負責。孫壬威在我們左翼,柏寧如若打不過,就往那兒跑,至於曾勢,我親自去抓。”

柏寧道:“還是將鳴風叫回來吧,我跟在主人身邊。”

“你不相信我?”

柏寧低頭抱拳道:“我隻是希望主人別分散自己的力量,至於沈小姐,完全可以等戰後再去尋。”

“閉嘴。”

楚臣趕緊將柏寧往後拉了拉,道:“曾勢在十五裏外布置了四萬人,不知道您後日要給柏寧多少兵力?”

“九萬。我還需要他繼續往前,將午堂縣給打下來。”

楚臣在心裏盤算一番,道:“那不就直接去到曾府門口了?主人這是,要逼他全力一戰嗎?”

“既然打了,便痛快些。”

他們跟隨唐毀多年,隻有這一次,用上了破釜沉舟四個字。

唐毀看著帳內逐漸消失的陽光,開口道:“倘若我們輸了,就隻能靠胡袇守住下一城池的必經之路,千萬莫要再出現第二個南詔了。”

南詔被西域人侵略的,連畝稻田都種不出來,慘死的百姓屍體,到現在都還沒埋完。

不得不戰的理由還有一個,便是軍糧已經撐不過這個月了。

無數個難題接踵而至,唐毀決定賭一把。

“報!!!中郎將!長安加急詔書!”

唐毀走出來,道:“念。”

“鑒於關家嶼一戰,唐毀勞苦功高,頗有將軍之範,因此追封敬元侯。另,準允揚國威,時機合適時,便與西域決一死戰!”

這話絕對不可能從唐深嘴裏說出來,就他那憨傻模樣,唐毀從來沒有指望過什麼。

“主人,怎麼感覺哪裏怪怪的,皇上真那麼好說話?”

“去將甘毅叫來。”

他之前一直待在長安,肯定有自己來消息的路子。

“我問你,唐深最近如何了?”

“還是和往常一般,吃喝玩樂,袁邵說什麼,他便做什麼。”

唐毀繼續問道:“他身邊是否多人,或者少人?”

“這倒沒有。”甘毅仔細回想,驚呼一聲,道:“哦,對了。半個月前,定國公借著懷舊的由頭,去了一趟皇宮,聽說還把袁邵給趕出了燕頷殿,隻與皇上交談。”

定國公。

這人倒是藏的深。

唐毀讓甘毅去將城內的百姓撤走,自己脫下護腕,拿著長槍到了練武場,柏寧緊跟其後。

“曾勢老奸巨猾,主人,還是讓我跟在你身邊吧。”

“我明日深夜便帶兵奇襲敵方軍營,此事不必再議。”

柏寧單膝下跪,道:“張斥候帶回來的地形圖,萬一是虛張聲勢,或者幌子怎麼辦?到時候您一露頭,不就危險了嗎。”

“就你能想到,我想不到?”

“自古以來,紅顏就是禍水,還請主人三思後行。”

柏寧平時並不愛說話,可這一說話,還真是直戳人的脊梁骨。

“你難道不需要一個給你開午堂縣大門的人?”

柏寧隻要能夠解決心中疑惑,臉色便不再那麼黑了。如此困難重重的一戰,一想到唐毀身邊沒有人護著,腦子便愚鈍了,他道:“是我內心狹隘。”

“你們這一群大男人,就是不如胡袇機靈。”

唐毀練完幾套招式,用了晚膳之後,就已經開始準備護腕和軟甲了。

等一切都收拾好,他披著鎧甲沒入黑暗裏,喃喃道:“阿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