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也算是找到了一個能說說話的人，再加上剛見了唐毀一麵，他還把磐微給帶走了，心情難免有些高興。於是就搬著小凳子，坐在暖爐邊，同秋月說道：“你以後挺直了腰背走路，就不會再有人欺負你啦。”
“是，奴婢記住了。”
“外麵近幾日可有什麼新鮮事，你快說來我聽聽。”
秋月原本是在廚房裏做雜事的小婢女，跟著幾位掌事姑姑住過數月。她們會來這兒，無非就是因為在宮裏沒錢沒勢，才跑來汾河南詔這種地方當差。
要是歸德大將軍打了勝仗，自然都是功臣，倘若輸了，搞不好還得把命搭在這兒。外人麵前倒是和藹好說話，實則暗地裏都覺得自己遭罪了，晦氣的很。
不滿的情緒日益高漲，所以說起八卦來，那可還真說不帶含糊的。
秋月聽了幾耳朵，這回全都如同竹筒倒豆子，一件不落地講出來。
“西域人有四十萬騎兵呢，烏泱泱的，全是人頭。他們總領還放下狠話，說要生擒歸德大將軍，然後殺到盛元，一統天下。”
“曾勢說的？”
“我不知道他們總領叫什麼。”
沈枝意又問了幾個問題，最後才得出結論。
這姑娘不如磐微愛追根問底。
兩個人又聊了半天，一直到等到沈枝硯抽空過來。
“你有話要跟我說？”
秋月是個懂事的，立馬就走了出去。
“我們不是親兄妹，這件事情既然阿爹阿娘，還有你，都不想被別人知道，那我們繼續裝作沒事發生一樣不好嗎？”
沈枝硯剛從西域回來，身上還帶著秋日裏的寒氣。他穿著深色便衣，上麵是阿娘親手秀的暗紋玉竹，現在想來，沈枝硯與它實在不搭。
“我現在不說，隻是因為害怕西域人在你身上打主意，西出八十裏就是敵軍，你能有多安全？”
她現在已經分不清沈枝硯的好話壞話了。
“那嘔吐病是怎麼一回事？你為什麼要給西域的百姓投毒？棗山之前的遭遇難道你不知道嗎？”
沈枝硯皺眉，追問道：“我那晚隻說了投毒，並沒說是給西域百姓投毒，你是如何得知的？”
多少有些咬文嚼字了。
“我……”
“明彰！”沈枝硯完全不管沈枝意要說什麼，直接怒道：“把這幾日見過小姐的人都給我叫過來！”
“是。”
沈枝意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沒來得及責怪自己對嘴，立馬上去拉著沈枝硯的衣角，蒼白的解釋道：“是我自己瞎猜的，那晚你還說了個村子，之後我就胡思亂想些，方才隻是一時口快。”
“既然如此，你慌張什麼。”
“沒，沒有。”
明彰很快便將人帶了進來，他們的眼裏都是驚恐，連大氣都不敢出。
“是誰告訴了小姐，我在西域投毒？”
“……”
沈枝意衝到他們麵前，張開雙手，開口道：“是你自己說的，與他們沒關係！”
“阿肆，你若乖些，我還能給他們一條生路。”
沈枝意收回手，站在原地看著他。
“都是些什麼地位的人？竟然敢在小姐麵前碎嘴？”
“……大將軍，我沒，不是我啊，我一個字都沒有跟小姐說過。”
一人出頭，接下來就有好幾道為自己辯解的聲音傳開。
“誰也證明不了你們的話。明彰，帶去後山活埋了吧。”
“！！！”
“大將軍饒命啊！”
“我真的沒說，真的，大將軍！”
沈枝意頓時被嚇的瞪大了雙眼，呆傻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情緒激動地拉住沈枝硯，求饒道：“你幹嘛呀！都說了不是他們！明彰！不準把他們帶走！明彰！”
撕心裂肺的聲音並沒有得到回應。
沈枝硯摟住她的腰，等人走完後就把她抵在木樁上，巨大的寒意籠罩在周圍。
“不說不問。你日後倘若再犯，就不是活埋那麼簡單的了。”
“你瘋了沈枝硯！你瘋了！”
他反手就鉗住沈枝意，揚起眉眼，似乎很滿意她現在的無能為力，笑道：“乖乖待在我身邊，你就可以救很多人。”
“沈枝硯！歸德二字，你可有臉麵頂著它活著！”
“要是沒有我，盛元早就亡了，有何不敢？”
沈枝意的力量在他麵前，不過就是以卵擊石。
“哥哥，我求求你了，放過他們吧。”
“這次不行。”
沈枝硯來這兒了半天，甚至都沒發現沈枝意正在發燒。
他的手慢慢往上探，這才覺察出來一絲不對勁，他皺眉摸了摸沈枝意的額頭，看見她毫無血絲的嘴唇，這才說道：“你病了為何不告訴明彰？”
沈枝意開始掉眼淚，抽抽嗒嗒地說道：“求你了，放過他們吧，都是我的錯。”
“先看病。”
沈枝意最後一絲力氣都耗盡了，軟塌塌地滑落，她身上燒的厲害，尚存的意識也歸於黑暗。
“來人！”
軍醫剛聽說有人被拉去了後山，連手都是微微顫抖的，他每寫一味藥材都要回過頭去檢查一番，生怕開錯了藥。
“沈小姐心中氣悶，再加上先前的紅疹並未好透，情緒又十分激動，導致現在身子弱的很。大將軍還是找個溫度暖和一點的屋子，讓沈小姐好好靜養吧。”
“多久會好？”
“短則數月，長則一年。”
沈枝硯目光鋒利，審視一般看著軍醫，問道：“就沒有辦法讓她快點好起來嗎？”
“沈小姐這是心病……屬下實在無能為力。”
沈枝硯擺擺手，煩悶道：“下去吧。”
不過半盞茶功夫，明彰就來到了門外，恭敬道：“大將軍，屍體已經處理好了。”
“那個叫秋月的？”
“也一並處理了。”
他背著手走出去，道：“再去尋個機靈點兒的丫頭。”
“磐微她……”
“不用找了，我知道是誰。”
其實不管沈枝意剛才問不問嘔吐病這個事，那些人，他都得殺。
目的就是為了嚇一嚇她，現在更好，還把責任都歸咎於她身上。
以沈枝硯對她了解，沈枝意必然會帶著愧疚，日後也會安分些。
至於磐微，應該是被唐毀劫了去，但他為什麼不帶沈枝意走？
看來是要和他鬧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