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醉夢故裏21

徐方玉被趕出大堂之上,禁令一年不許踏入長安城。

他騎馬至十裏外的林中客棧,打算吃完午飯再趕路,卻沒想到唐毀竟大搖大擺地坐到他麵前,還吩咐小二道:“一份湯餅和二兩牛肉。”

“你為何又去了關家嶼?”

“自然是探查敵情。”

唐毀的母親徐星如,乃是徐慕馳的親生姐姐,從小便錦衣玉食,全家人寵愛有加。

她十八歲前往宮中參加喜宴,恰巧碰上前來道賀的唐菂。

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便確認心意。

父親雖說是輔佐君王的臣子,可私心卻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入這白骨森森的皇宮。

加上唐菂在當時四處樹敵,並不想因為這一番聯姻,把桐丘全家都給牽扯進來。於是二人便決定隱瞞身份,隻說徐星如是偏遠之地的商家之女。

徐家當時全心全意地輔佐明君唐堅,在女兒苦口婆心地勸阻下,也答應了不提此事。

倘若被有心之人知道了大名鼎鼎,手握重兵的唐菂竟然和桐丘徐家聯姻,必定會上書削權貶職,甚至動其他的歪心思。

既要保夫君,也要保徐家。

桐丘與長安相隔千裏,但始終還是有熟人能認出徐星如。

於是她極少出門,如若唐菂要出兵征戰,自然也會跟隨其左右。

隻是身份還沒暴露,二人便經曆了死別。

徐星如鬱鬱寡歡,整日落淚,茶不思飯不想,全靠兒子唐毀才得以多活了幾年。

深知命不久矣,隻好含淚寫了一封家書:

現天下動蕩,西域國人虎視眈眈,朝中有奸臣。夫君在世時曾說過,盛元太平乃他太平,百姓安樂乃他安樂。徐家自古便是君王身上的最後一層鎧甲,必然不可崩塌。父親,千萬莫要來認我兒,徐家在文武百官之前,可容不得有一點失誤。作為母親當然痛心,他日也請您告訴她,盡管恨我就是了。

這唐菂娶了桐丘徐家之女,莫不是意圖造反?

手中本就幾十萬大軍,再加上桐丘徐家,這天下究竟是何人做主?

徐星如便是擔心這些沒來由的傳言麻痹了皇上,對桐丘心存懷疑。

雖唐菂已死,但一次不忠,終身不用。

至此,徐家鎧甲便已離身。

長安,要失。

所有人都在替天下百姓謀劃,卻獨獨忘了唐毀。

“客官請慢用,今日這牛肉,那可是剛宰殺的!”

徐方玉收回思緒,從懷中掏出一枝早已枯萎海棠花,道:“故鄉之景,今年甚美。”

“擊退十萬敵軍,不但沒有獎賞,反而還被禁止入長安,可笑可笑。”

“無功不受祿,此戰本就是你贏的。”

唐毀擦幹淨手上的油,提醒道:“那日我帶了半張銀色麵具,手握龍膽亮長槍,你可千萬別說漏嘴了。”

“知道知道,你快些回去,照顧好自己。”

他笑嘻嘻道:“表哥以後來不了長安也沒事,我會回去看你的。”

“在此謝過。”

湯餅還未吃完,鳴風就匆匆來報:“主人,皇上傳您進宮。”

“他最近怎麼老是與人添煩,也不問問別人願不願意和他見麵。”

徐方玉:“……”

“表哥你慢走,我去看看他又是在鬧些什麼。”

徐方玉:“……”

鳴風把桌子上剩下的東西都打包,對徐方玉抱拳道:“失陪了。”

燕頷殿。

唐深正襟危坐,顯然還未消氣。

“你將棗山之事,一一說與我聽。”

“睡了幾天,醒來後聽說仗早就打完了,那就隻能連夜趕回長安。”

甘毅來報,也是如此。

唐小王爺根本就不像前來領兵打仗的人,整日招貓逗狗,上竄下跳,與平常一樣,沒個正形。

“徐家救你一命,可知?”

“自然。現在全盛元都知道了,我又不是聾子。”

難得今日袁邵不在,唐毀定要好好說說他,繼續道:“皇兄身邊有這麼一位勤儉節約的好老師,腦子又靈的很。不如想想辦法,解決西域之亂,實在不行,就把關家嶼給奪回來。”

唐深本就生氣,現如今更加生氣了,怒道:“你一介平民,為何在朕麵前指指點點?!別以為有塊免死金牌朕就治不了你的罪!”

“我就是有免死金牌,你沒有。”

袁公公看他如此蠻橫無理,立馬道:“還不快下去!”

待人離開,宮女們立馬上前幫唐深按壓太陽穴。

“皇上,您偏要招惹他做甚。這般小混混做派,根本就上不了台麵。”

唐深也覺得自己是召喚來了一位煞神,道:“本想好好挖苦他一番,誰知這人竟如此無禮。”

父親在世時,完全就是明目張膽地偏向唐毀,就算與全長安為敵,他也心甘情願。

長此以往,唐深心裏定是嫉妒的。

“袁大人隨後就到,說是有要事相商。”

“老師的身體最近可有好些了?”

袁公公略微低頭,道:“已無大礙。”

“你可是他親自提拔的,好好照看,不可有差池。”

“是。”

不一會兒,袁邵帶著隨從走進燕頷殿,徑直到一旁的案桌前,盤腿而坐,道:“以後不必與這天煞孤星浪費口舌。”

“老師。”

“棗山一事,既已守下,便不用再追問。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讓沈枝硯手裏的龍膽軍隊現身。”

唐深歎息,道:“我已經將他府上裏裏外外都尋了個遍,並沒有找到任何信物。他父親沈宗瀚,母親葉婉衫,妹妹沈枝意,也無任何線索。”

“盯著沈宗瀚,別讓他跑路,必要時候,上點手段也不是不可。”

“那老師以為,這龍膽軍隊的信物會在何處?”

袁邵閉目沉思,道:“歸德大將軍出自棗山,那我們便從這裏下文章。”

“老師的意思是?”

“我有一副西域的毒藥,入者,四肢無力,嘔吐不止,一個月內便會因無法進食而死。你讓人去棗山好好辦這件事,另外,傳出消息,此毒要製作解藥,必須以龍膽軍隊士兵的鮮血為藥引。”

唐深稍一猶豫,道:“萬一龍膽軍隊還是不出現,那棗山的百姓不就……”

“皇上,有舍才有得。這道理還用我多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