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後宮就到了太極宮。
太極宮是天子辦公、會客和休息之所,甘露殿居中,西邊是孔廟,東邊是神龍殿,還有一間佛光寺,三清殿、淩煙閣等,再往前是公主居所及其他配套用房,一路往南,出了兩儀門就是中書省、太極殿、門下省、弘文館等等。
李泰心懷大事,沒心情欣賞沿途景致,一路急行,大部隊很快穿過後宮,來到紫薇殿附近,一名內侍急匆匆而來:“奴才參見魏王。”
“父皇呢?”
“剛下朝不久,在甘露殿歇著呢,趕去示警的人已經被奴才攔住,其他守衛也被奴才支開,一切正常。”內侍趕緊說道。
“很好,沒辜負本王費盡心思將你送上現在這個位置。”李泰喝道,意氣風發,兩眼發光,匆匆向前而去。
紫薇殿距離甘露殿已經不遠,沿途不少人見李泰帶著人殺氣騰騰而來,沒人上來阻攔,甚至都不敢多問一句,反而遠遠的躲著,這一帶的內衛禁軍將領也在昨晚接到某些人命令,早就帶兵去其他地方巡視,不見蹤影。
很快,李泰帶人來到甘露殿,想到大事可期,興奮得渾身都在顫抖。
“站住,什麼人?”
一聲斷喝,貼身保護李二安全的護衛首領帶兵衝上來。
“殺光他們!”李泰興奮地喊道。
黑衣死士迅速出手,弩矢飛掠如雨。
貼身保護李二安全的護衛並不多,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紛紛倒下,護衛統領大駭,萬萬沒想到有人能避開重重阻攔殺到這兒,見大事不妙,掉頭就跑,連滾帶爬地衝進甘露殿喊道:“聖上,有人兵變!”
“放肆!”
正在休息的李二大吃一驚,噌地起身走來,那麼多大風大浪都經曆過,自然不慌,無懼,快速思索著能避開宮城外禁軍攔截,玄武門阻擋,還能避開太極宮內無數內侍、守衛忽然殺到這兒,此人身份絕不簡單,難道是?
一個肥胖的身影閃過腦海,李二不由得加快速度,煞氣衝天。
匆匆來到大門口一看,貼身護衛已經全部被殺,鮮血滿地,李二目光迅速落在一人身上,上前喝道:“是你,饒朕這些年來如此寵愛,沒想到是你。”
“兒臣參見父皇!”李泰冷笑連連,目光陰沉的可怕。
“你是如何辦到的?”李二忍不住追問道,不搞清楚死不瞑目。
李泰譏笑道:“南衙禁軍大將軍的女婿是孔家的人,孔家本就支持兒臣,兒臣承諾事後取孔家嫡女為妻,封為皇後,孔家自然全力支持,讓大將軍協助一二。”
李二喝問道:“逆子,你這是要自掘墳墓,就算禁軍支持,你又如何到此?”
“自然是走玄武門,說起來還得感謝父皇。”李泰冷笑道。
“玄武門?這不可能。”
李泰笑了,帶著幾分譏諷說道:“是不是覺得玄武門守將林將軍忠心耿耿,他本姓王,王世充嫡子,戰敗被俘後,兒臣找了個模樣相同的人替死,將其收留,改名換姓送入軍中,並安排機會接近,取得父皇信任,當初可是父皇提議皇爺爺殺王家滿族,這等大仇,豈能不報?”
李二臉色一僵,如遭雷擊。
當年,自己發動玄武門兵變,殺進宮城,威逼老子,奪了皇權,而今自己親生兒子居然效仿,殺進來逼宮奪權,這是曆史的重演。
更諷刺的是,當初自己強攻進來,九死一生,差點失敗,而今卻有仇人之子裏應外合,打開城門,逆子輕鬆殺進來,這是恥辱,滔天的恥辱!
特別是那句“說起來還要感謝父皇”更如一記重重的巴掌,扇得李二臉色火辣辣生痛,羞憤難當,悔不當初。
“哈哈哈!”
忽然,李二笑了,帶著幾分歇斯底裏,幾分癲狂,怒斥道:“當年,朕不得不發動玄武門兵變,但朕有一幫信得過、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你呢?看看你身邊都是些什麼人?”
李泰不明所以,看看身邊眾人說道:“都是本王信得過的心腹勇士。”
“心腹勇士?朕看是死士吧,你打算靠一幫死士掌管天下?還是說你背後支持的世家?”李二不屑地譏笑道。
“你想說什麼?”李泰感覺到不對勁了。
“愚蠢,簡直蠢不可及。”
李二痛聲嗬斥道:“朕本就沒兩年可活,論血統,論朕的寵愛,都沒人比你更合適,所以把你從封地召回,如果聰明,就應該借助朕的餘威盡快熟悉朝政,把握朝局,徐徐圖之,看看你現在都幹了什麼?兵變,這是大不孝,不仁不義,不忠不孝,就算篡位成功,你拿什麼治理天下,又如何讓天下臣民信服?”
“我?”李泰一時語塞。
唐人重孝悌,信義,輕小人,一旦成為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肯定眾叛親離,別說當天子,做個普通人都難以活下去,會被唾沫淹死。
想到這兒李泰不由得心中一緊,反駁道:“那又如何?隻要世家支持,多行善政,仁政,用不了多久就能重獲民心,父皇當年成功後卻打壓世家,籠絡百姓,這麼多年過去了,結果呢,不也一樣失去民心?兒臣要反其道而行之,重用世家,籠絡百姓,就不信天下不歸心。”
“哈哈哈!”
李二怒極反笑,氣得渾身發抖。
重用世家,那不是為人嫁衣?自掘墳墓?
世家就是一群喂不飽的白眼狼,貪婪無底線的魔鬼,不可信的小人,這樣的人怎麼可信?又怎麼喂得飽?
這一刻,李二心生悲涼,心灰意冷。
從造反到現在,可謂勞碌一生,本以為可以實現心中報複,創建煌煌盛世,卻被自己兒子同樣兵變奪權。
這是何等的恥辱,何等的悲哀,何等的可笑!
“父皇,您已年邁,該退位了!”
李泰冷冷地催促道,有些等不及了。
這句話卻如驚雷將李二震醒,當初,李二也說過同樣的話,從此開起新的人生,而今卻被人如數奉還,其中憋屈、淒涼誰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