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憋屈的李二

邏些城。

城池呈狹長型東西走向,北麵是念青唐古拉山,南麵是吉曲河,快樂、幸福的河流之意,發源於北麵山脈,繞行一圈,到邏些城時呈東西走向,是邏些城生活的重要水源。

秦懷道上次來邏些城時,已經將附近地形摸透,帶著大軍從城西來到城東,於上遊尋了處開闊地帶駐紮。

大軍紛紛攘攘,好不容易安頓下來,呈前後左右中五路分布,俘虜拉到更遠處安頓,避免人雜出事,救治,招募,整訓都不耽誤。

第二天,程處默和薛萬徹帶軍離開,就糧去了。

羅英帶兵查抄城外所有店鋪,甄別身份,隻要是吐蕃王室官員、貴族等名下產業,一應物資、金銀財寶做好登記,全部拉走,但又不服,殺無赦,少數幾家沒有高貴身份、地位的商賈不動,區別對待。

底層百姓和奴隸聽說是漢王大軍,都不由想起當初漢王對大家的好,給大家分田地,打仗給足額賞銀,仁義,厚道之名深入人心。

祿東讚稱王後,所有秦懷道分出去的田地全部強勢收會,分發給擁立之人用以收買人心,不服鬧事者斬殺無數,將底層百姓和奴隸鎮住。

而今聽說漢王率軍再次殺來,紛紛叫好,沒人跳出來抱不平,有膽子大的跑上來詢問是否招募士卒,還想像當初那邊打仗拿賞銀。

奴隸,是沒有家國情懷的。

底層掙紮的窮困百姓同樣沒人在乎誰統治,隻要對自己好就擁護。

查抄很順利,羅英帶著大批物資浩浩蕩蕩回營,將一份清單遞給秦懷道,並彙報查抄時百姓反應。

秦懷道也沒想到當初善舉居然收獲人心,這份民意用好了威力無窮,匆匆掃了一眼物資清單,叮囑道:”東西暫時保管好,不可亂動,三日內有投誠的還得歸還,三日後充公,另外,多貼出告示,安排懂當地語言的人遊說,讓他們聯絡在城內的守軍親人,隻要出城投降,可活,並發放一貫銀子。“

這一路過來繳獲不少銀子,留著沒多大用處,不如散出去收買人心,城內守軍不過三十萬,用三十萬貫解決一場大戰,有何不可?

王城內可不缺銀子。

羅英答應一聲,匆匆去安排。

光靠人遊說力度不夠,得恩威並重,秦懷道又找來羅武,叮囑道:“去城外豎起王旗,無須人看管,讓熟悉本地語的人喊話,三天內出城投降者,不殺,三天後屠城,一個不留。”

羅武眼睛一亮,興奮地說道:“阿叔這招高明,攻心之計,咱們正好需要三天時間籌措糧食,三天為期,城內眾人肯定煎熬難過,寢食難安,而且,三天後屠城也不至於留下罵名,我這就去辦。”

“臭小子,進步不小嘛,居然看透其中深意,記住,每隔一個時辰喊話一次,不斷搔擾,製造緊張,恐慌,直到三天後。”

“明白!”羅武匆匆走出中軍帳。

秦懷道攤開邏些城地圖,沉思不語,強攻固然能拿下城池,但損失不會小,而且,邏些城已是囊中之物,打爛了重建很麻煩,以最小代價拿下最好。

漸漸的,秦懷道目光落在河流上,一個瘋狂計劃浮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

同樣盯著地圖的還有李二。

隴右各州落入秦懷道手上也就算了,河州、、洮州岷州、秦州也都落入秦懷道之手,這意味著大唐西邊全部丟失,想拿回隻有兩個途徑,一個是出兵討要,一個是談判索取。

朝廷剛經曆大難,人心惶惶,出兵肯定不行,也沒人是徐世績對手,何況安北大都護府遭到突厥攻打後,同樣人心浮動,對朝廷不滿,需要派兵收複,安撫,問題是誰能為將?誰可信任?

“報——”一名內侍匆匆進來。

李二抬頭看著這個頂替王德位置的人,冷聲問道:“何事?”

“回稟聖上,兵部送來八百裏加急戰報”!

“呈上來。”

內侍答應一聲,小心上前,將一份戰報遞上,慢慢後退下去。

李二接過去查驗封印,確定無誤後打開,取出戰報一看,頓時臉色大變,平和的目光閃過一抹駭人的殺意,迅速落在地圖的東北方向。

戰報隻有一行字:安東大都護府出兵草原,卻透著無盡的消息。

朝廷收複高句麗、百濟、新城後,設安東大都護府統管整個大東北全域,雖然在北方設立級別低一些的室韋都督府,黑水都督府分走大都護府權力,起到製衡作用,但名義上歸大都護府節製。

安東大都護府大都督是薛萬淑,薛萬徹的親二哥,當年一戰和漢王秦懷道結下深厚感情,得知突厥和吐蕃兵圍長安後,看到朝廷日薄西山,加上薛萬徹投靠漢王,薛萬淑權衡良久,決定率族全部投靠漢王。

投靠需要投名狀,否則難以取得信任和重用,薛萬淑便決定出兵西征,趁朝廷未騰出手收複被突厥占領的草原各部,給漢王一個見麵禮。

李二豈能看不透薛萬淑心思?當年晉陽起兵,不知道多少世家大族做出站隊,投靠李氏,李二理解薛萬淑的選擇,但無法接受。

“砰!”

“混賬!”

李二氣得一拳砸在禦案上,又不解恨,一腳將禦案踹翻,安東大都護府一反,朝廷本就不多的威嚴徹底掃地,淪為笑柄,大片土地更是從朝廷流失。

此例一開,不知多少人爭相效仿。

恥辱,這是滔天的恥辱!

一股危機感湧上心頭,重振河山的決心受到打擊,李二急火攻心,一口鮮血溢出,顧不上擦拭,目光迅速落在地圖北麵,當年北方大亂,秦懷道率兵平亂,北方各部必然和秦懷道關係深厚,薛萬淑的大軍一到,豈不人人改弦易轍?

北方草原同樣要丟?!

想到這兒,李二心中生出濃濃的悔恨,恨當初不該疏離秦懷道,成為仇人,如果漢王在,朝廷必然威勢無雙,兵鋒天下,四海來朝,無人敢忤逆,而今卻人心惶惶,威信全無,朝廷形同虛設,甚至開始叛逃,如何是好?

“朕恐怕是曆朝曆代中最憋屈的天子吧?”

“堂堂天子淪落到如此……不如不做。”

李二心情苦悶,憋屈,跌坐在榻幾上一動不動,宛如雕塑。

心中,卻思緒萬千。

想著眼下,想著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