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月朗星稀,草原上朦朧一片。
中軍帳前,秦懷道負手而立,靜靜地看著南方,深邃,朦朧,不可測,也不知道今晚會不會偷營?送走護莊隊後心中的壓力少不少,隻要李二得知消息,肯定會禦駕親征,自己當務之急是拖住兩路叛軍。
“能拖著住嗎?”
秦懷道搖搖頭,讓思考得有些發脹的腦袋清醒些。
忽然,一匹戰馬狂奔而來,馬背上戰士伏著身體,馬上有親軍士卒上去牽住馬,一邊喊道:“不好,有傷。”
馬背上的人聲音虛弱地喊道:“快,稟告大將軍,南邊……敵襲!”
馬上有人跑到秦懷道跟前稟告消息,秦懷道快步上前,見對方中箭,應該是敵人事先派出人馬絞殺斥候,這人運氣好,堅持回來,一股怒火直衝腦頂,喝道:“快,帶人下去處理傷口,用白酒消毒,蘇定方,安排人傳令,備戰。”
“遵令。”蘇定方趕緊叫來幾人叮囑一番,眾人紛紛散去。
“拿我戰甲、兵器來!”秦懷道喝道。
有人衝進中軍帳取來戰甲幫助秦懷道穿上,拿來精鋼馬槊,秦懷道手持馬槊,威風凜凜,冷峻的雙眸盯著南邊,叛軍還是來了,這是好事,說明他們不打算跑,要反到底,但也是壞事,證明他們不惜代價,要玩命。
“轟隆、轟隆——”
戰馬的奔騰聲隱隱傳來,極富節奏,數量不少,但不見火把,秦懷道有些驚訝,夜襲是個技術活,雙方混在一起難以辨認,最好的辦法就是大火把,雖然會暴露自己,但也能看清對手,這不打火把是怎麼回事?
“走,看看去。”秦懷道翻身上了白蹄烏,迅速衝下山坡,直奔南邊而去。
蘇定方帶著親軍趕緊跟上。
一行順著不大的通道疾行,通道沒有挖陷馬坑方便出入,等衝到前沿陣地時,隱約可見一大批敵軍殺奔過來,戰馬奔騰聲如天雷滾滾,震蕩天地間,大地放佛都在顫栗,躲在草叢裏的碎石都在瑟瑟發抖。
挖戰壕的將士們早已接到命令進入戰鬥位置,戰壕裏滿是人,一個個張弓搭箭,警惕地看著前方,戰壕還隻有半人深,人在裏麵同樣可以看到草原遠處,南邊守將是房遺愛,匆匆過來,抱拳道:“大將軍。”
“將士們士氣如何?”秦懷道問道。
“大將軍放心,兄弟們都憋著一口氣,沒問題。”
“那就好。”秦懷道點頭,繼續看向前方,卻發現敵軍忽然改道,直奔水源方向而去,那裏駐紮著反出叛軍的各族士兵,近萬人,各自為戰,缺乏統一指揮。
“不好!”秦懷道猛然意識到敵人的目標是倒戈的異族軍隊,一來可以殺雞駭猴,立威,二來可以趁其缺乏統一指揮殺個措手不及,三來調虎離山,吸引自己走出陷馬坑陣地去救援,如不救援,則會寒了大家的心。
可要是調兵去支援,萬一營地內那些異族有反意,就會趁機造反,殺自己個措手不及,到時候敵軍趁機殺出,後患無窮。
“好算計!”
秦懷道暗讚一聲叛軍中有高人,好勝心起,論戰場謀算,秦懷道也不懼,將波動的情緒壓下,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盯著前方敵軍打量,夜襲非同小可,他們不打火把怎麼辨認敵我?
遠遠望去反賊並沒有異常,都是身穿皮甲,騎戰馬衝鋒,秦懷道對蘇定方說道:“定方,他們不打火把,怎麼分辨敵我?”
“可能是想憑借月色吧?畢竟大火把也麻煩,占用一隻手,打起來不方便。”
秦懷道不置可否,看看月色,能見度還算可以,近身問題不大,用弓箭射擊可就分辨不出對我,秦懷道福臨心至,馬上說道:“衝上來的不像唐軍,可能是其他異族,去,把四族首領叫來。”
蘇定方馬上安排人去傳令。
四族首領早就發現敵襲,正焦急,擔心誤會才沒敢亂跑,聽到傳令趕緊過來,紛紛行禮,阿史那部族首領嘴快,忍不住說道:“大將軍,叛軍衝我們的人去了,他們這是故意的,想警告我們,快出兵救援吧。”
“別急,大家聽我說。”秦懷道趕緊打斷,等四人都看過來後解釋道:“四位首領,你們仔細看,這支襲擊的部隊既沒有打火把,也沒有明顯標誌區別敵我,你們迅速回各自部隊,讓大家脖子上綁一條白布,也不打火把,殺過去和敵人混在一起,以亂打亂。”
能成為一族頭領,自然有獨到之處,一點就透。
綽羅斯興奮地說道:“好辦法,大家都是草原上的民族,長的差不了多少,混在一起難以分辨,而我們卻能通過白布分辨敵我,白布明顯,晚上容易辨認。”
“沒錯,混進去後不要對身邊人下手,用弓箭射殺遠處之人,避免身邊人發現,暴露,這叫渾水摸魚,衝上去後通知你們族人也這麼辦,以亂打亂,我會派兵在外圍截殺敵人,去吧。”秦懷道叮囑道。
以白布條分辨敵我,能將敵軍攪亂,再亂打亂,克製敵人,還能將大營內異族兵馬調去支援,避免隱患,一舉兩得,誰敢不去,就是可疑對象。
四大部族首領答應一聲,匆匆去了。
沒多久,大營內響起人喊馬嘶聲,緊接著四大部族兵馬衝出大營,趕去救援。
遠處,叛軍已經開始衝殺,兩股人馬殺成一團,隔著一段距離難以看清,秦懷道馬上說道:“定方,傳令施野山出擊,脖子上同樣半白布條,采用襲擾戰術,不得與敵人正麵死磕硬抗。”
“遵令!”蘇定方趕緊安排人去傳令。
秦懷道雙眸一直在叛軍身份,看規模得有三萬人,用三萬攻打一萬綽綽有餘,但敵人有十萬眾,顯然大批兵力藏在某個地方正虎視眈眈,等自己出錯後撲上來撕咬,那就看誰算計誰。
很快,施野山帶著騎兵衝殺出去,人手一張大弓,如一把彎刀狠狠砍向叛軍後方,卻並不砍進去,而是切著外圍拉出一條弧線,箭雨紛飛,打的很果決。
一輪攻擊帶走不少叛軍,大軍掉頭,首位相顧,如鋒利的圓形刀片再次旋切過來,又是一刀狠狠砍上去,等叛軍派出兵馬追擊時,大軍已經離開。
叛軍怒了,派出一支大軍緊追不舍,施野山這邊一聲令下,圓陣迅速散開,如搶食的麻雀受驚,搞的叛軍不知道追誰好,隻要也散開追,施野山的軍隊已經習慣這種打法,毫不在意,打馬狂奔,吸引敵人離開。
五千人的軍隊無形中吸引近萬人阻擊,剩餘兩萬人繼續攻擊,但各族壓力大減,雙方廝殺成一團,一時誰也奈何不了誰。
秦懷道默默地注視這一幕,笑了,喝道:“蘇定方。”
“末將在!”
“傳令中軍李義協,調派一千人追殺引出來的敵人,兵力不要分散,大魚吃小魚,協助施野山將那一萬人給我幹掉。”秦懷道殺氣騰騰地喝道,中軍都是羽林衛,個個有連弩,一千人可以發揮出五千人的殺傷力。
而追殺出來的叛軍分散很開,施野山的人熟悉襲擾戰術,會不斷分兵,敵人也隻能不斷分兵追擊,到最後恐怕會分成幾十人一隊,一千人衝上去絕對碾壓,而施野山的人看到援軍,會將敵人引過來。
命令很快傳達,一千人衝出大營,直奔叛軍方向而去。
秦懷道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也不知道戰果如何,該做的已經做了,接下來就是等,不能再分兵,否則大營不保。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遠處喊殺聲此起彼伏,秦懷道漠然不語,身為主將,麵對戰鬥時絕不能慌亂,否則會影響大軍士氣,觀察片刻後沉聲說道:“定方,去問問斥候可有找到叛軍伏兵,這麼久都沒消息,情況不對勁。”
蘇定方答應一聲,跑去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