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餘城以南三裏。
荒野無垠,寒風烈烈,積雪紛飛,一派蕭瑟。
一支大軍肅然而立,漠然注視著前方城池,扶餘是郡城,生活中好幾萬人,但現在已經城池坍塌,破敗不堪,看不到一名守軍,城內黑煙滾滾,像是什麼東西在燃燒,看不真切,倒是有百姓從城內出來尋找什麼,看著忽然冒出的大軍,一個個眼神麻木,不為所動。
家沒了,城也沒了,活著已經沒希望。
哀莫大於心死!
大軍前方,李德謇滿臉驚訝地看著這座城池,一時有些接受不了,室韋人呢?高句麗守軍呢?都去哪兒了?
沒多久,一名斥候打馬從城內衝出,將一名穿著官服的人丟在地上,抱拳說道:“將軍,室韋人昨晚跑了,這人是扶餘一官吏,懂唐語,能交流。”
“起來說話。”李德謇盯著對方。
對人趕緊爬起來,賠笑著說道:“小的見過將軍。”
“說說,室韋人跑哪兒去了?”
“回將軍,聽說室韋大後方忽然冒出一支騎兵,將草原攪了個天翻地覆,室韋人慌了,擔心家人安危,後方不穩,帶著扶餘城物資昨晚連夜撤走了。”對方趕緊叫回答道。
李德謇莫名地想到了房遺愛,這個時候室韋後方不穩,除了房遺愛領著的五千契丹人,沒有別的可能,這家夥居然如此凶狠,把室韋後方都攪亂,逼的室韋退兵?倒是大功一件。
心念閃過,李德謇問道:“扶餘城內高句麗守軍呢?”
“回將軍,殺了一半,剩餘一半左右成了俘虜,連帶著扶餘城內年輕女子和青壯一起,昨晚也被一並帶走,成了奴隸。”
李德謇心中一驚,如此以來扶餘城豈不空了?追問道:“糧食呢?”
“沒了,全沒了,整座城都被搬空,就剩下老人和沒用的婦女,就連小孩也被帶走,要不是小的藏起來,也被抓走了,天殺的室韋人,他們不得好死。”對方說著大哭起來,神情背痛。
李德謇心中一涼,好不容易拿下南蘇州趕來,結果還是晚了,室韋人先一步跑了,城池破壞,無糧,無人,這麼如何是好,問道:“扶餘四周幾座小縣城呢,也被室韋人洗劫一空了?”
“沒了,都沒了。”對方木然應道,眼中滿是無助和絕望。
“將軍?”
薛楓臉色一變,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李德謇看過來。
“將軍,咱們攜帶的糧食不多,城中無糧,無法補給……”
李德謇舉手示意不要再說,看向北方,眼中莫名多了些冷意,室韋人居然洗劫一空,卻留下老人、婦女不殺,用意歹毒,如果不救,有損唐軍仁義之名,如果救濟,就會耗費糧食,大軍就無法追擊。
問題是,大軍來的匆忙,想救也救不了。
“這幫沒人性的畜生。”李德謇憤怒地罵了一句,對官吏問道:“城中預計還有多少人?”
“就剩下沒用的老人和婦女了,三萬左右,將軍,城內真的什麼都沒有了,高句麗對唐軍不仁在先,但已經受到懲罰,放大家一條生路吧。”對方哀求道。
“回去吧,組織大家自救,扶餘城從現在開始就是我大唐的了,你們就是大唐子民,我會留下一支部隊協助你。”李德謇說著看向身後薛楓。
“將軍?”薛楓抱拳。
“南蘇州一戰有不少傷員,全部留下養傷,安排個可靠的領軍,主持城中百姓自救,扶餘既然落入我大唐手中,不能不管。”李德謇叮囑道。
“明白,可糧食?”薛楓有些為難。
“從金山城調一些過來應應急,二十天內本將軍帶糧食回來。”
“將軍是要?”薛楓臉色一變。
李德謇看著北方草原方向冷冷地說道:“扶餘是我大唐的了,扶餘的人也就是我大唐的子民,豈能讓室韋那幫畜生掠走?我要殺入草原,救回大唐子民。”
說完,李德謇看向身後一幹契丹人,繼續說道:“諸位,殺入室韋境內非常凶險,但必須去,因為一旦拿下室韋,就是開疆拓土之功,你們就是大唐的功勳部隊,不再是投誠軍,懂嗎?”
所有人反應過來,眼神漸漸不一樣了。
說到底大家身上背著投誠的身份,畢竟之前攻擊過大唐,有汙點,就算朝廷不追究也隻是二三線部隊,將來日子不會好過,可一旦替大唐拿下室韋,那就是潑天之功,身上汙點能洗脫,還能成為一線部隊,享受高等待遇,地位完全不同。
李德謇很清楚這支契丹軍的戰鬥力和性格,如果不是自願,帶出去恐怕會散,甚至再次倒戈,必須以利誘之,繼續說道:“諸位如果想回去,本將軍也不阻攔,但你們回去又能幹什麼,就地解散,世世代代做牧民?就不想改變生活,起碼給自己的後代拚一個好身份,好前程?”
後代傳承是所有男人繞不開的問題。
誰不想自己後代有個好出身?
誰不想給自己後代攢一份家業,最不濟留下些什麼?
如果丟下主將回去,先不說朝廷會不會追究,難不成繼續做牧民,早不保夕,隨時還可能麵臨吞並,廝殺,生死難料,自己能忍,後代子孫也這樣下去?
一時間,不甘和野心瘋長!
一名部落長說道:“我日連部跟將軍走。”
“我黎部也去。”
“我吐六於部也願隨將軍去博個前程。”
“還有我,我……”
幾位部落長紛紛表態,情緒激動起來。
李德謇滿意地點頭,笑了,隻要大家願意去,這一仗就有的打,局勢就不會惡化,自己就還有機會替朝廷穩住北邊,喝道:“好,本將軍向你們承諾一點,如果打下室韋,一定請家父向朝廷進言,讓大家像安國公一樣進入禁軍。”
“此話當真?”所有人頓時眼睛一亮。
安國公執失思力投靠朝廷後立功不少,成為禁軍一員,封為國公,住在繁華的長安,身份高貴,顯赫,契丹人雖然不是突厥人,但跟著朝廷攻打過突厥,自然知道安國公,羨慕的緊。
李德謇鄭重說道:“諸位,話說在先,本將軍一定請家父進言,但朝廷會不會答應本將軍不敢承諾,如果朝廷不同意,大家也別怪本將軍,但有一點本將軍可以承諾,這次攻打室韋繳獲的金銀,本將軍一份不要,全部分給大家。”
“好!”
“幹了!”
“謝將軍!”
眾人轟然喝茶,有機會,有銀子,不去是傻子。
李德謇見軍心可用,心中大定,說道:“薛楓,安排傷員留下示意,其他人原地休息半個時辰,吃些幹糧,喂飽戰馬,半個時辰後出發,隨本將軍殺入草原,救回大唐子民。”
“報——”
忽然,一名斥候打馬狂奔而來,臉色焦急。
待近了些,斥候喊道:“將軍,南邊發現一支高句麗大軍過來,約一萬人左右,全是騎兵,距離不過十裏。”
“列陣,準備戰鬥。”李德謇臉色一變。
所有人翻身上馬,列好戰陣。
荒野平坦,無地形可用,部隊又匆匆趕來,戰馬疲憊,撤離死的更快,李德謇盯著南邊,臉色凝重起來,一萬敵人可不少,自己這邊不到一萬,如果死戰,兩敗俱傷,但不戰也不行。
“將軍,要不我帶一千人去拖延一下時間,將軍帶主力去室韋,扶餘已經空了,留給他們便是。”薛楓提議道。
“不行,他們也會殺入室韋,就算不殺入室韋,也會攻打金山、延津等城,北邊就會大亂,絕不能讓他們得逞。”李德謇果斷拒絕,心中生出幾分疑惑,難道遼東城戰事不利,高句麗有餘力分兵來襲?
等了一會兒,一名斥候打馬過來,高聲喊道:“將軍,來敵有古怪,明明發現兄弟們也不追殺,也不加速,反而緩緩行軍,看著沒有惡意。”
“沒惡意?”李德謇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敵軍遠道而來能沒惡意?
“再探。”薛楓示意道,也是滿肚子疑惑。
又等了一會兒,前方出現一支大軍,確實緩緩而來,刀不出鞘,箭不上弓,靠近了些後忽然停下,一名將軍肚子騎馬上來,沒帶兵器,看得李德謇愈發好奇,對薛楓說道:“走,會會他。”
兩人並肩上前,等靠近後拉馬停下,李德謇喊道:“來者何人?”
“大唐軍隊?怎麼稱呼?”對方反問,也拉馬停下。
“本將軍姓李,你是誰?”李德謇直言問道。
“原來是李將軍當麵,在下朱虎臣,原高句麗禁軍前將軍。”對方抱拳。
李德謇敏銳發現對方自稱有古怪,和薛楓交換了個眼神,旋即看著對方。
對方繼續說道:“李將軍不要誤會,本將軍已經投靠遼東城的秦將軍,隻因高句麗引室韋人南下,意圖聯手瓜分大唐,殊不知室韋人居然對高句麗的扶餘城下手,在下扶餘人,秦將軍同意在下帶軍來扶餘,殺室韋人報仇。”
“你是扶餘人?”李德謇臉上多了些同情。
“正是!”
薛楓警惕地看著對方,低聲說道:“將軍,會不會有詐?”
李德謇也信不過對方,想了想,低聲說道:“如果真是扶餘人,知道效忠的高句麗王引室韋人南下,卻殺了自己族人,反叛說得過去,但也不得不防。”
“要不,讓他們過去,看他們表現再定?”薛楓提議道。
李德謇點頭,提高聲音問道:“朱虎臣將軍對吧?遼東城正在大戰,你如何能脫離大軍來這兒?”
“回將軍,三天前的晚上,在下派人混在攻打遼東城的隊伍中,和秦將軍取得聯係,秦將軍讓在下天黑後悄悄離開,走了不到一個時辰,秦將軍率軍殺出城,天黑看不清,也不知道怎麼的,高句麗大軍炸營,聽說隻逃出去一萬多人,遼東城圍困已解,在下沒有信物,也不求將軍能信,扶餘城已破,四周各縣同樣,在下現在隻想殺人室韋,將他們滅族滅種,以解心頭之恨,還請將軍不要阻攔。”朱虎臣說著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李德謇看出對方的憤怒和決心,如果不同意,絕對直接開打,既然不是衝自己來的,犯不著,馬上說道:“朱將軍不要誤會,既然已經投誠,就是我大唐的軍隊,咱們就是同僚,我軍後退三裏,放將軍先行,隨後跟上,咱們有著共同的敵人,理當聯手。”
“你也要殺入室韋?”朱虎臣問道。
“當然!”李德謇並不否認,殺氣騰騰地說道:“室韋將扶餘和周圍各縣洗劫一空,既然扶餘納入我大唐半途,扶餘百姓就是我大唐子民,沒理由不救,他們昨晚離開,帶著百姓走不快,將軍快馬加鞭,應該趕得上。”
“多謝將軍成全。”朱虎臣抱拳,一拉馬頭,回去了。
“不會有詐吧?”薛楓擔憂地問道。
“有詐也無妨,讓他們走前麵打頭陣,消耗他們兵力,我們走後麵,保持一定距離看他們怎麼做再說,真要是投誠過來,咱們就多一萬大軍,拿下室韋問題不大,傳令,大軍分兩批緩緩後退三裏,保持戒備,以防萬一。”
“遵令。”
薛楓抱拳領命而去。
很快,大軍一分為二,分批後退,讓開官道。
朱虎臣帶著大軍朝前奔去,走的很匆忙,看著確實不像有詐,李德謇目視朱虎臣的部隊離開,心思活泛起來,掏出一分地圖看看,讓薛楓和幾名部落長圍攏過來,說道:“諸位,如果剛才之人所言非虛,秦將軍就已經打敗高句麗大軍,以我對秦將軍的了解,肯定南下。”
“南下可是還有好幾座城市,肯定做好了準備,打的動?”薛楓問道。
“秦將軍從不打無把握的仗,智計百出,本將軍自愧不如,如果拿下南邊,南北就算是徹底連城一線,朝廷大軍也該到了,到時候合並一出,恐怕就是一場滅國之戰。”李德謇激動地說道。
“滅國之戰?”所有人聽到這兒無法淡定了。
“沒錯,滅國之戰,以聖上的雄才偉略和眼光,絕對不會錯過這次機會,咱們趕回去毫無意義,朝廷不差咱們這支軍隊,不如殺進室韋,大功一件。”李德謇興奮地說道。
大家也不淡定了,滅國之戰,錯過這次機會,以後想打仗都不行了。
沒有仗打,大家還能幹什麼?
李德謇也不想錯過這次機會,繼續說道:“諸位,現在的局麵是秦將軍南下,我們後方無後顧之憂,可以調鎮守新城、延津、金山、木底州、南蘇州的一半大軍趕來,一並殺入草原,建功立業,錯過這次機會就沒了,你等意下如何?”
“同意!”
“同意!”
眾人紛紛說道,兩眼放光,激動起來。
滅國之戰啊,不趁機撈點軍功,撈點好處,以後就真沒機會了。
“既然同意,你們各部派人去聯絡吧,讓他們留下一支軍隊穩住城池不亂,一旦朝廷派人來接手,移交後率軍來室韋,我等兵力還是少了些。”李德謇提醒道,朝廷大軍一到,肯定會派人接管城池,不可能丟給契丹軍隊管著。
大家也明白這個道理,紛紛點頭,安排親信回去。
李德謇見大家配合,並沒有占著城池不放的心思,暗自鬆了口氣,目光投向北方,壯懷激烈,一種叫做“抱負”的東西在心中瘋長。
好男人,誰不想開疆拓土,立不朽功業?
……
幾乎同時,建安城外。
安國公和程處亮、尉遲寶琪同樣意氣風發地看著前方城池,磨拳插掌,熱血沸騰,拿下建安就是奪城之功。
唐軍軍功分十二轉,以少擊多、破城、破陣為上陣之功,可得第五轉,獲騎都尉功勳、從五品,安國公不在乎,但程處亮和尉遲寶琪在乎,這可是憑手中刀槍殺出來的,不是萌恩來的,意義完全不同。
安國公不在乎功勳,但在乎名望,在乎聖上對自己的信任,如果拿下建安城,就算退居幕後,隻要不作死,做個閑散國公,富家翁,後半生無憂完全沒問題。
心思閃過,安國公笑道:“兩位,上陣殺敵就看你們了,本國公給你倆壓陣,助威,誰先來?”
都是國公之子,安國公一個都不願得罪。
程處亮和尉遲寶琪對視一眼,滿是競爭之意,程處亮搶先說道:“寶琪兄弟,你的人擅長射箭,這登城之功就讓我我吧。”
“論射箭,自然是你帶的人更擅長,這點安國公可以作證。”尉遲寶琪不肯讓,看著前方城池的目光滿是戰意。
程處亮帶著的是安國公的突厥兵,突厥兵擅長射箭,這是不爭的事實,程處亮見尉遲寶琪不肯讓,急了,說道:“那這樣,請安國公指揮弓箭手射箭,你我各領一千,誰先登城,首功歸誰,如何?”
“怕你不成,該當如此。”尉遲寶琪答應道。
安國公見兩人談妥,在心中計算了一下兵力,突厥兵被程處默帶走一千,還有兩千,留守安市州的兩千人中有一千左右弓箭手,剩餘還有兩千,便笑道:“這樣也好,留下三千弓箭手,一分為二,掩護兩位將軍從西、北兩處攻城,你倆各帶一千攻城,一戰而下,可好?”
“善!”兩人齊聲說道。
“如此,兩位將軍下去部署,半個時辰後攻城。”安國公笑道。
兩人趕緊去找部隊安排攻城辦法。
“報——”
這時,一名斥候打馬飛奔而來,衝到安國公跟前,抱拳說道:“安國公,西邊出現一支大軍,約三萬人,打著朝廷旗幟。”
“朝廷大軍來了,你確定?”安國公驚訝地問道。
“確定,打著‘李’字旗,錯不了,距離還有些遠,小的擔心出事,特先來稟告,兄弟們在盯著。”對方趕緊說道。
“不管是誰,先列陣,擊鼓。”安國公謹慎地大喊道。
“咚咚咚!”
戰鼓轟鳴,震蕩荒野。
大軍迅速列陣,程處亮和尉遲寶琪不明所以,匆匆過來,一聽來了朝廷大軍,而且三萬之眾,也驚疑起來,和朝廷失去聯係有段時間了,難以判斷真假,尉遲寶琪說道:“安國公,我去看看情況。”
“也好,小心點。”安國公答應道。
不等轉身離開,又一名斥候衝過來,隔著老遠就喊道:“安國公,是朝廷大軍來了,領軍的是李君羨將軍,確認無疑,正在趕來。”
“李君羨?”安國公驚訝地看著斥候。
“你確定?”尉遲寶琪也追問道。
“確定,小得認識李大人。”斥候趕緊補充道。
尉遲寶琪不可思議地看向安國公:“朝廷怎麼會派李將軍過來,他不是革職在家嗎?而且帶兵三萬,朝廷什麼情況,不會是來搶戰果吧?”
“應該不可能,誰敢搶秦兄弟戰果?”程處亮質疑道。
安國公也有些懵,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激動地說道:“會不會是朝廷派大軍過來,準備趁機一舉滅掉高句麗?”
“滅國之戰?”程處亮和尉遲寶琪臉色一邊,旋即大喜。
尉遲寶琪興奮地說道:“應該是這樣,不然沒法解釋,有了三萬大軍,咱們能迅速拿下南邊幾座城池,與秦將軍彙合了。”
三人興奮起來,耐心等著。
沒多久,李君羨帶著一幹將領打馬過來,三人一眼就認出沒錯,激動的不行,趕緊迎上前,興奮地喊道:“李將軍,久違了。”
“哈哈哈,果然是你們,我就說誰吃了豹子膽,敢跟老夫搶建安,你們不是在遼東城嗎,怎麼跑這兒來了?”李君羨開懷大笑,打馬上來。
“李將軍,您的消息過時了。”
“說說,你們什麼情況?”李君羨催問道,目光從三人身上略過,不見自己兒子,心中莫名一緊,但沒有暴露出來。
程處亮笑道:“李將軍再晚來一天,這建安也該落入咱們手中,遼東城四天前就已經解圍,十萬高句麗大軍被秦將軍揮手之間全滅,高句麗王隻來得及帶幾千人往東逃竄,秦將軍帶兵追殺過去,命令我等拿下建安,李將軍遠道而來辛苦,先休息一下,可不能跟我們搶。”
“遼東城之危接觸了?十萬大軍沒啦?”李君羨滿臉震驚地看著三人。
三人一臉篤定,滿是興奮,不像在開玩笑。
軍中無兒戲,沒人敢開玩笑,但李君羨還是難以置信地看向執失思力,執失思力點頭笑道:“李將軍來遲了,沒趕上那場精彩大戰,一萬三千人不到,秦將軍居然敢夜襲,而且成功了,殺的滿地屍體,繳獲無數,好不痛快。”
“嘶——”
李君羨倒吸一口冷氣,那可是十萬大軍,不是一萬,但清楚執失思力不可能在這件事上撒謊,無法想象秦懷道是怎麼辦到的,感慨道:“老夫消息滯後,朝廷大軍更滯後,必須盡快將消息傳出去,你們也是,居然不報。”
“咱們又不知道朝廷出兵,也不知道在哪兒,去哪兒傳,總不能千裏迢迢跑回長安吧?隻能靠營州都督飛鴿傳信,你怎麼來了?”執失思力反問道。
“朝廷出兵十萬,加上地方邊軍,共計二十萬左右,老夫奉聖上旨意趕來拿下建安,聖旨難違,希望你們不要爭,否則老夫沒法交代。”李君羨說著看向尉遲寶琪和程處亮。
兩人翻了個白眼,程處亮性格耿直,藏不住話,直言說道:“我等先到,奉的是秦將軍之令,李將軍之令恕難從命,李將軍想拿下也行,就看誰先得手,寶琪,咱們上。”
“明白。”尉遲寶琪會意的答應道。
李君羨知道自己大軍剛到,需要休息,又沒有攻城器械,搶不過,鬱悶的不行,喊道:“等一下,攻城不急於一時,有些事先說一下。”
“什麼事比攻城還重要?”安國公問道。
程處亮和尉遲寶琪也不走了,疑惑地看過來。
“攻城不急,大軍壓境,可以給城中敵人施加壓力,能減少攻城難度,來的路上遇到一支萬人軍隊,說是奉命從雲州趕來支援你們的,就在後麵待命,既然是支援你們的,你們拿去吧,多一萬人,攻城也方便很多。”李君羨解釋道。
“怎麼才到,晚了兩天。”執失思力知道這支部隊,有些不滿地說道。
“也不能怨他們,沒糧,沿途籌糧耽擱了,要不是正好遇到我軍,都未必能趕來,對了,你們沒有接到聖旨?”李君羨認真問道。
“什麼聖旨?”安國公三人有些懵。
李君羨一看果然,便解釋道:“你們打的太快了,恐怕傳旨的人都找不到你們,或者在路上出了什麼事,朝廷大軍已經出動,以衛國公為征東大元帥,尉遲恭為右路元帥,領兵渡海攻擊,秦將軍擢升為宣威將軍,左路元帥,節製營州、平州和契丹投誠各部,包括幽州和雲州趕來支援的兩萬大軍以及老夫帶來的兩萬大軍,換言之,咱們現在都是右路軍,自己人。”
“左路元帥?”
安國公三人異口同聲喊道,眼睛發亮。
“沒錯,咱們都是左路軍,統一歸左路元帥節製,所以,這建安城不如緩緩,老夫保證天黑前拿下,兄弟們大老遠過來一趟不容易,你們功勞已經不少,不如讓給老夫,打個開門紅鼓舞一下士氣。”李君羨笑道。
“說來說去,你在這兒等著?”程處亮頓時不滿了,說得:“李將軍,既然歸左路元帥節製,那左路元帥的命令咱們都不能違抗,左路元帥要求我等拿下,就不能更改,兵貴神速,豈能等?咱們走。”說著丟給尉遲寶琪一個眼神。
尉遲寶琪也不想將機會讓給李君羨,會意的匆匆去了。
李君羨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倆小子,太不尊老,但見兩人部隊已經準備就緒,而且確實先來,再搶有些不地道,以後還要一起並肩作戰,便看向安國公低聲問出來心中疑惑:“我兒義協在何處?可有立功?”
“李將軍,你兒立功不少,秦將軍並未偏袒,行事公正,每個人都給機會,聽說四天前讓你兒獨領一軍,足足三千人,尾隨高句麗殘餘身後,伺機奪城,如果能下一城,再把高句麗王拿下,大功一件,你就樂吧。”安國公一臉羨慕神色。
“真的?”李君羨大喜。
“不信?老夫軍功簿上都記著呢,李德謇李參軍去了北邊,聽說拿下北邊五城,這參軍職責都落在老夫身上,一筆筆清清楚楚,你兒已有功勞封子爵都足夠,如果再下一城,功勳你清楚,等朝廷將來對西突厥和吐蕃開戰,如果還讓秦將軍領軍,你信不信,這批年輕人憑手中的刀就能殺出個國公爵位,根本不用繼承父輩,你是沒看到,他們太能打了。”
“嘶,不會吧?”李君羨明顯不信,國公爵位可不是隨便就能拿到。
“就知道你不信,李將軍不妨想想,秦將軍領兵五千出征才多久?軍隊越大越多,城池越打越多,北邊已經拿下,南邊幾座城池受高句麗王戰敗影響,人心惶惶,加上城中兵力抽調不少,來不及補充,拿下隻是時間問題,有了你帶來的三萬大軍,老夫估計用不了五天就能全部解決。”安國公自信地說道。
李君羨也是戰場宿將,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關鍵,追問道:“安國公,你的意思是圍困遼東城的十萬大軍,其中不少是南邊幾座城池抽調的兵力?”
“當然,老夫審問過好幾人,錯不了,每座城池起碼抽調一半兵力,還有糧草,根本來不及補充。”
“太好了,咱們速戰速決。”李君羨大喜,看到安國公疑惑的眼神,趕緊解釋道:“朝廷意圖渡海作戰,從南往北打,估計三天後登陸,兩支大軍同時攻擊,四萬大軍,拿下南邊幾座城市易如反掌,還有三天時間差,如果我軍三天內拿下南邊幾座城池,豈不痛快?”
“三天就到?”
安國公也不想到手的果實被人摘走,心中一動,馬上說道:“李將軍,能否調貴軍弓箭手過來壓製建安城牆,掩護攻城,一舉拿下建安後,大軍迅速南下,連夜趕路,天亮後應該能抵達石城,再一鼓作氣拿下,秦將軍打下的大好局麵,還有到手的戰功可不能便宜右路大軍,咱們現在都隸屬左路,理當聯手。”
“沒問題,咱們都是左路,理當聯手,這便去調兵。”李君羨滿口答應。
“沒錯,不能便宜別人,不然對不起秦將軍信任。”
“哈哈哈!”
兩人相視一眼,默契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