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
秦懷道淡然說道:“聖上,微臣在拉煤!”
李二一怔,說糧食呢,怎麼跑到拉煤上了?正要發火,忽然想到什麼,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朕從其他地方運糧?天寒地凍的,能行?”
秦懷道笑了:“聖上英明,從長安到同官縣路程可不近,按說一天無法一個來回,但他們卻做到了,同樣天寒地凍,剛開始隻有一百來兩車,結果每天都有人加入,至今三百多人車,為什麼?”
李二也想知道為什麼,但這話問出來就顯得有些蠢。
秦懷道沒讓李二回答,繼續說道:“因為微臣給了五十文費用,管一頓飯,吃肉,而且管夠。”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李二不愧是馬上皇帝,很快反應過來,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有些苦惱地說道:“長安缺糧不是小數目,朝廷缺銀子,沒辦法高價找人運糧,而且天這麼冷,誰願意跑?”
“聖上誤會了。”秦懷道笑道:“三大糧商盜賣官糧,形同造反。”
李二有些跟不上秦懷道的思維,盜賣官糧嚴格上來說不算造反,而且這背後絕不簡單,提醒道:“糧商不蠢,不可能真的盜賣,應該是從戶部買糧,恐怕手續齊全,合規,經得起查,最多戶部某個小官擔罪,造反之說有些牽強。”
“臣明白,而且微臣肯定所有手續齊全,文書和檔案上都會寫賣的是陳糧,朝廷出售陳糧,騰出空間儲備新糧是慣例,查是查不出什麼,除非徹查所有賬簿,但這麼一來,沒有幾個月做不到,而且未必能查到什麼,他們敢賣,就一定不會在賬簿上留下把柄,如果簽字批準販賣的官員跳出來反咬,說是被糧商逼迫呢?”秦懷道反問道。
李二眼前一亮,旋即搖頭說道:“一麵之詞,不夠!”
“沒有證據,確實不夠,可臣已經讓府衛查封所有鋪子,如果從裏麵搜出一些違禁物,比如弩。”
“說下去。”李二有些激動,雖然這個辦法有些陰損,但為了老百姓能叫陰損?那叫智慧,叫仁政,李二可不是迂腐之人,狠起來什麼都敢幹。
秦懷道繼續說道:“隻要坐實三大糧商謀反,就是誅九族的大罪,但聖上仁義,讓他們戴罪立功,比如每家運多少糧來長安可抵死罪,事後判個流放,想必他們是願意的,能活著,誰願意死?而且……”
“而且什麼?”李二追問道,心中大喜,這個辦法好啊,將功贖罪,可解長安糧食之危,至於這些糧商死活,其實並不重要。
秦懷道提醒道:“而且,微臣估計這三大糧商背後恐怕站著世家,懲治糧商能削弱世家實力,當然,阻力也不小,就看聖上的意思了。”
借懲治糧商打擊世家,高啊!
李二眼睛大亮,早就想幹掉世家,特別是五姓七望,但世家牽涉太廣,不能妄動,以懲治糧商的名義就不同了,沒有哪家敢跳出來反對,隻能吃啞巴虧,心中大喜,問道:“一策治標,一策治本,沒讓朕失望,還有什麼補充?”
“有!”
秦懷道正色說道,既然出手,就必須將這件事辦妥,不能讓火燒上身,繼續說道:“朝廷不能全靠糧商,萬一世家滅口,砍了糧商腦袋,來個死無對證,事情就不好操辦了,不得不防。”
“那幫世家還真可能幹的出來,你的意思是先保住他們腦袋?”
秦懷道點頭:“沒錯,隻有他們才知道從哪兒收糧,怎麼收糧,而且,他們活著世家就不敢輕易出手,怕攀咬,臣建議由軍隊接手,一來保護,二來押運,避免被滅口,等收到糧後流放,暗中派人盯著,如果世家不救,或者幹脆砍了糧商腦袋,會寒了下麵人的心,如果救,則趁機治查,打壓世家。”
“此議不錯!”李二讚歎道。
“還有……”
“還有?”李二有些震驚了,居然還有?打起精神來。
秦懷道繼續說道:“聖上,還得防糧商自殺,微臣建議抄家,變賣糧商家產,所得銀錢用於購買和雇人運送糧食。”
“這時節路難行,人難找,糧食運不進長安。”李二提醒道。
秦懷道卻笑了:“聖上,微臣懷疑糧食運不進長安也是人禍,有人不希望糧食運進來,還記得微臣剛才說的拉煤嗎?”
李二目光一冷:“人禍嗎?也有幾分道理,糧食能運進來就無法抬高糧價,可有銀子掙沒理由沒人運貨,看來朕的查查,不過,長安糧食缺口太大,大冬天的,工錢少了沒人願意幹,給多了朝廷支付不起。”
“這個也簡單。”秦懷道侃侃而談。
李二一怔,這個簡單嗎?
秦懷道繼續說道:“服徭役!”
“不可,徭役不能妄動,而且天冷,容易出亂子。”李二打斷道。
秦懷道心生敬佩,不愧是千古一帝,心中有百姓,解釋道:“聖上莫急,容臣解釋一二,這服徭役有講究,首先是自願原則,願意來的就衝抵來年要承擔的徭役,而且給工錢,工錢要高,不願意來的不強求。”
“給工錢?”李二一驚,從未有過啊。
“沒錯,給工錢。”秦懷道語氣多了幾分堅定:“微臣建議朝廷的賑災製度改改,全部以工代賑,就是幹活拿銀糧,而不是直接發糧,養出一批懶漢不說,還浪費糧食,養出一堆貪官,微臣還建議取消徭役,以雇工代役,少許銀兩就能調動百姓積極性。”
“以工代賑,雇工代役?”
李二兩眼放光,仿佛打開了一扇新世界大門,心中激動不已,無數念頭閃過,忍不住讚歎道:“朝廷每年賑災浪費不少銀兩,百姓又不肯服徭役,用賑災的銀子雇傭百姓去做徭役的事,一舉兩得,此乃老成謀國之策,大善!”
越想越覺得可行,李二擊節讚歎道:“好一個以工代賑,雇工代役,懷道大才,此策解決了朝廷老大難問題,功在社稷,以工代賑肯定沒問題,雇工代役不好說,徭役牽扯太廣,就拿這次事件試試。”
“聖上聖明!”秦懷道由衷地說道,徭役是老百姓免費給朝廷幹活,如果能夠采用雇工的方式代替服役,給百姓工錢,哪怕少一點,損失的也是朝廷利益,這李二願意一試就很了不起。
“哈哈哈!”
李二心情大好,叮囑道:“懷道,功勞朕先給你記著,戶部那邊朕來辦,糧商這邊交給你,給朕抄了,每家再罰十萬石糧食,運出去多少,還回多少,一定要把罪名做實。”
秦懷道一聽卻笑了,抄家可是肥差,更重要的是可以牽連,說不定能把太原王氏和崔氏拉下水,報前些日子幾次被暗殺的大仇。
或許,這也是李二的意思,想趁機動一動世家,不然怎會交給自己辦?
秦懷道看了眼李二,走了。
李二目視秦懷道離開的背影,精光湧動,透著幾分欣慰,呢喃自語道:“秦二哥,你有後了,安息吧。”
旋即,李二陡然拔高聲音喝道:“來人,宣房玄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