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一言點醒夢中人
“兩位稍等，我馬上去叫先生！”門童說完，消失在花廳。
“先生，先生！”門童的聲音在臥室門外響起。
“吵什麼呢，不知道我正在小睡嗎？”張宗臣的聲音從門內傳來，略有不滿。
“先生，有人對出了你的排句！”門童的呼吸有些急促，一路上他是小跑過來的。
門童跟隨張宗臣數年，若是排句對得不好，門童不會如此。想到這裏，張宗臣披衣而起：“走，快去看看！”
轉過屏風，來到花廳，張宗臣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夏陽補上的後半句，良久之後，驚叫一聲：“宗臣號稱西南第一才子，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沒想到，有人能將我三年之前的排句補得如此工整，而且這字體，頗得神韻。想不到世間居然如此之人！”
張宗臣才華很高，但是麵相不好看，一隻眼睛大，一隻眼睛小，整個人賊眉鼠眼的。此時，他正用那隻大眼睛盯著夏陽。
夏陽微笑道：“益州刺史夏陽見過張先生！”
“你是刺史？”張宗臣大袖一揮：“送客！”
楊光仁急了：“夏將軍對出你的排句，你答應出來相見，怎地一句話還沒有說，你就要送客！”
張宗臣冷笑一聲：“我來與你們相見了。可是我這人有個規矩，不跟當官的打交道，你們能將我怎麼樣。”
說完，他故意挺了挺胸膛。
夏陽不惱，淡然問：“張先生，可是我們當官的有對不起你的地方？若有此事，我當稟明陛下……”
“你這人說話不靠譜，快走，快走！”張宗臣側過頭，不停地揮手。
這個舉動使得楊光仁暴怒：“張宗臣，你信不信我讓人把你抓起來治罪？”
張宗臣怪眼一翻：“當官的羅治人罪狀的事情還少嗎？想我張宗臣六歲讀書，十年寒窗，博學多才。因為寫詩得罪長孫無忌，他以我字‘刺虎’為由，強迫吏部判我終生不得入仕。老天爺真是瞎了眼，如我這樣的人，不能高中，光耀門楣。我還與你們當官的來往個什麼勁兒。幾畝薄田，一座院落，了此殘生！”
說到名諱，古人非常忌諱。張宗臣字刺虎，偏偏李淵的祖父名字叫做李虎，這不明擺著要殺李虎嗎？
再高傲的讀書人，仍是擺脫不了“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庸俗。
事情真得這樣簡單嗎？夏陽不這樣認為，當即大笑：“好個張宗臣，孟子有雲‘天將降大任於欺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誌，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而後有所為’，你不過是受了一點兒小挫折，就如此灰心，我高看了你！”
張宗臣一拍椅背，驀地站起：“休要在這裏狂言！”
夏陽寸步不讓：“張宗臣，遠的不說，淺水原一戰，陛下身受重傷，差點死去。大唐差點成了薛家的天下，你可曾見他灰心喪氣過？”
張宗臣從袖間拿出一道諭旨，上麵有李世民的朱印和親筆簽名，丟給夏陽：“你看這是什麼？”
夏陽仔細查看一番，大意是說張宗臣永遠不得入仕。執掌吏部的宗楚令，正是長孫無忌的親信。他大罵：“宗楚令是個小王八蛋，長孫無忌是個大王八蛋！”
張宗臣欣賞道：“你這個刺史不簡單，此事若是傳到長孫無忌的耳朵裏，怕是你的官位不保。”
夏陽一笑，長孫無忌算個什麼東西。也許在他人眼中，長孫無忌位極人臣，女兒長孫無垢被策封為皇後，長孫家族如日中天，無人可比。在夏陽眼中，不過是一群上竄下跳的小醜。
楊光仁好意提醒：“夏將軍，慎言慎行。”
夏陽又大聲罵了一句：“宗楚令是個小王八蛋，長孫無忌是個大王八蛋！”
張宗臣哈哈大笑，夏陽很符合他的胃口。
“說吧，你有何要求，我考慮一下。”
夏陽要張宗臣去益州開授業，教化民風。張宗臣捫須：“我應允了，就看在你的麵子上。”
“若沒有別的事情，我先告辭了。”楊光仁明白他的地位低微，夾在夏陽和長孫無忌的中間，會影響仕途，趕緊開溜。
夏陽也不想他們之間的對話讓楊光仁聽到，等他走了之後，張宗臣拉著夏陽的手，說什麼也要留夏陽吃飯。
坐下後，夏陽問：“張先生對於長孫無忌此人怎麼看？”
張宗臣拍大腿：“不是我嘴快，長孫無忌就像三國時期的司馬氏，放任長孫家族成長，怕是過沒多久，李唐天下就要改姓長孫了。”
夏陽不慌不忙：“那你對當今陛下又怎麼看？”
“陛下英明神武，處事頗得大體，雖然人生有汙點，不妨礙他成為一代明君。”
“既是如此，張先生可曾想過陛下處事得當，為何唯獨在你的問題上，僅僅因為你的字，即昭示你永遠不得進入仕途？”
在夏陽的循循善誘下，張宗臣思索良久，仍是沒有想通其中關節。
夏陽敲敲桌子：“張先生，你身在局中，當局者迷了。若是你換作陛下的角度，你再想想？”
張宗臣猛地警醒，連連搖頭：“不可能，絕不可能！”
夏陽微笑：“陛下如何不在提防著長孫無忌，若是他不顧長孫無忌的提議，把你招到身邊。你麵對的，將是風險重重的仕途，一個不小心，身敗名裂，誅連九族。陛下順著長孫無忌的建議，這才顯得他重用人材，等到需要你的時侯，自然會重用於你。”
合情合理的分析，使得張宗臣啞口無言，額頭冷汗涔涔：“這麼說來，我一直誤會陛下了。你紅口白牙，說得不一定是真！”
夏陽昂然而立，腰間拿出不跪侯的腰牌：“張先生，你且看這是什麼？”
大唐不跪侯，僅此一月！
這枚腰牌，無人敢用！
那次，長安城中的仕子集體鬧事，張宗臣沒有參與，事後聽說不跪侯的傳奇事跡，心向往之，他與幾個仕子大談快論。
生當如不跪侯，堅持主見，絕不被任何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