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他不敢?
“阿嚏。”
正在與楊任縱情歡愉的劉琦打了一個噴嚏,歉意的揉揉鼻子,又摸摸額頭,自覺沒病之後,再度開口。
“此番我荊州興兵而來,求得便是此刻的安寧,人口也好,城池也罷,我荊州其實並不匱乏。我求得是一顆真心,一些軍費。”
他暢所欲言,神態真誠:“若是張天師能夠退讓一步,我願意讓退出漢中。”
申耽默默品酒,一言不發。
楊任楊昂兩兄弟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劉琦的心意,這劉琦怕是要張魯退讓到棺材裏麵,才願意罷休吧?
隻是作為臣子,又是降將,他們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權利。
可隨著時間推移,他們看著麵色潮紅,長泣的劉琦,還是隱隱有些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庶民無辜,我等大漢將官,為的便是守護大漢臣民。今日臣民損失頗多,我等又如何能夠泰然若之?”
他酒後失言,讓申耽麵露不渝,也讓兩楊心中有了別樣的念頭。
對他們來說,若是荊州能夠鯨吞漢中是好事,但要是荊州能夠就此離開漢中,也是天大的好事。
對他們而言,無論是怎辦,他們都能順水推舟,保住自己的權益,叫人挑不出毛病來。
此間眾人神色不一之時,老神在在的蒯良從夢寐當中醒來,咳嗽一聲道:“大公子仁慈,此言卻並非他的本意,諸位還請暢飲才是。”
“奏樂,舞姬何故停下?”
樂章再度響起,隻是場中人,誰都沒了吃肉喝酒的心思。
究竟如何才能保住自家的榮華富貴,才是他們眼下的當務之急。
“大公子,請先行歇息。”
蒯良麵無表情,眼中的嫌棄直叫楊任等人麵麵相覷,他們與劉琦交流不多,便將此刻所見牢記在心。
他們暗暗歎氣,對於劉琦的天真跟一旁不顯山不露水的蒯良,倒是頗為敬佩。
漢中荊州相鄰,交流頻繁,蒯家兄弟的才明跟地位他們都是一清二楚。
唯獨他們弄不明白一直都在家中養病,不與旁人接觸的蒯良為什麼會在此刻盡心盡力的幫扶劉琦這樣一個扶不起的大善人?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分散離去之後的他們注定無法想到,劉琦並非是大善人,而是一個魔鬼。
縣衙之內已經變成了荊州軍在鍚縣的行政中心,不斷有甲士或是文士在其中穿行,晝夜不歇。
一道道軍令跟文書,從鍚縣連夜送往各地。
在天亮的時候,楊任跟楊昂也一道前往西城去了,隻留下申耽一人還在鍚縣。
申家宅邸依舊是原本的樣子,庭院當中的紅花綠草依舊蔥鬱,院落當中零星栽種的矮木也大多掛果,生機盎然。
唯獨這廳堂當中停放著一口三尺厚,鍚縣城中最好的一口楠木棺材,裏麵裝著申家如今的當權者之一申儀的屍體。
昨日入殮,申耽便呆了許多,他並未慟哭,也沒有太多情緒。
一夜呆坐,他更是神情萎靡,不知道前路該如何去走。
“申縣尊,我家大公子有請。”劉琦親衛麵無表情,站在白綾下麵,拱手相邀。
申耽像是不曾聽見,再度被催了一次,方才恍然大悟一般的哆嗦起身,與著親衛一道走入縣衙。
縣衙事務逐漸變少,指揮機構都在不斷西進,臨時由著中郎將黃忠與掛著南郡主簿的軍師龐統構建。
“這世界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那個勞什子楊鬆出了南鄭,消息便快馬傳來。隻怕他漢中軍都不知道自己的部署,比他們更早的落到了我等手中。”
劉琦中氣十足,並未因為申耽到來就止住話題,反而意味深長的問道:“便不知義舉可有信心一戰而定漢中?”
申耽聞言一怔,宛若被雷擊一樣,後知後覺的看向劉琦,驚道:“昨日都是大公子故意為之?”
“倒也不是故意為之。”劉琦搖頭,嚴肅起來:“令弟的所作所為,即便是歸降,我也會責令他交出隱匿人口,看其改觀在進行任用。”
“此番令弟身死,倒是一樁不大不小的遺憾。不過義舉你大可從家族當中舉薦一賢人,作為一縣之尊。”
劉琦說罷,申耽心中百感交集,他對劉琦再度提及自己心中的痛楚不滿的同時,也被劉琦的坦誠說動。
對他而言,申儀之死全然要怪哉楊任身上,而非劉琦。此刻劉琦開誠布公的的話,也叫他心中有了底氣。
吃慣了苦頭的他往日便不被張魯重視,所以現在見劉琦眼神清澈,並無太多個人情感隱匿其中,倒是微微動容。
他實在是清楚,這並非是劉琦在敲打自己,而是在就事論事。
不過劉琦雖然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麵糾結,下一秒說的話,卻讓他大吃一驚。
“子柔,魏延所部最遲今天晚上便會繞過西城,直撲南鄭,也不知道益州之事,現在如何了。”
蒯良聽到劉琦擔憂,倒是哂然,他道:“我本以為大公子也是天不怕都不怕的人,卻沒想到大公子還是記掛著益州之事。”
“不過料想來說,王粲此人雖然無甚大的名聲,卻是幹才,素來長袖善舞,此番即便不能再益州建功,也能多多識得一些人才。”
劉琦微微頷首,如果王粲能夠說服劉璋,興兵漢中倒是一樁美事。
可要是劉璋還是不敢,或是不願意的話,那也無妨,隻要王粲能夠多多接觸一些東州的人才,叫他們為自己效力。
兩人說著,全然不管旁邊還有一個申耽存在。
那申耽細細聆聽,倒是頭一次知道了劉琦的格局之大,為了打一個漢中,竟然連天下局勢變動都考慮清楚了。
“敢問大公子,曹操真的起了八十萬大軍南下?”
“算上民夫,整個中原,半個冀州,加上關中等地,大差不差。”
“大公子全然不懼?”他難以自信劉琦一一道出曹操的兵馬糧草來源,臉上卻並無一絲一毫的恐懼。
對申耽的疑問,蒯良很好的解答了一番:“我家大公子並非不怕,而是曹氏跟劉氏,終究隻有一人能活。難不成我等荊州人,被曹操降服之後,還能擁有今日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