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葉黃草敝,盤湖旁大雁徐徐劃過天際,陣陣涼風吹皺了那一池的平靜,漣漪陣陣晃動著湖上的花棟船舫。岸邊柳條拂動,亂顫著招搖。這個時節是出遊的好時節,不冷不熱,正好適合人來人往的郊遊。
京都素有南陽湖之美名,又有其後寺廟、閣樓、綠山映襯,比旁的地方更是引人流連。而這盤湖,則位列其次,不過也有些文人愛在此吟詩作對,同樣是個好去處。清幽且舒適,也同樣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太陽升至半空,蘇幕汐便尋了個借口去了那盤湖,帶上長歌一同前往。盤湖那處早已有人提前備好了一條小船,二人一到便可直接登船。小船玲瓏,看不出和湖上其他船隻哪裏不同,也不會引來他人注目。
船在湖麵緩緩滑行,長歌掀起那船簾,露出半截船裏的麵目,古樸的顏色,席卷著淡淡的檀香味和一股暖意。蘇幕汐看了一眼長歌和那船夫,挑眉笑而不語。
長歌嘿嘿一笑,不敢看她那雙閃亮的眼,隻將這簾子撩起,目光閃躲,“小姐快進去吧。”
蘇幕汐氣笑,點了一下她的腦袋,見她吃疼模樣這才進去。船內的裝扮簡樸而又自然,一張矮茶幾和那兩個軟墊,旁邊一盞香爐靜靜吐著純白色的雲煙,船兩側的簾子其貌不揚的外表但卻不是落俗之物,看似輕薄卻質感十足。
她走了進去,覺得這景象恬靜溫馨,緩緩坐下,心頭喟歎。又見手旁有茶和茶具,便來了興致斟茶品茶。
水是甘醇的水,茶是清冽的茶,人嘛~她將沏好的茶放在鼻尖,細細嗅著,嘴角的笑意不經意間放大了幾許。她的臉透過簾子射進的暖陽,如羊脂玉那般的晶瑩通透,長長的睫毛如同一把精巧的小扇,在空中扇動著,飛舞著。
閃亮的眼,翹起的朱唇,無一不是勾人。
“這味道可還是好?”忽而一低沉清冽的男聲從前麵傳來,帶著絲絲笑意。
蘇幕汐抬頭,正見船頭走來一人,那人身材越見高大,比起從前初識更顯成熟。即便是背著光,她也能看清他的俊臉,不由感歎,此間少年堪比人間萬千美景。
她眯著眼笑道:“尚可。”
蕭景懷走了過來,黑眸越發深邃,鋒利的氣質柔和下來,宛若一把斂去了鋒芒的長劍。蘇幕汐將麵前另一杯推到他麵前,吐著輕氣,“這茶可真是苦,你小小年紀怎的和一個上了年紀的人一樣?”
蕭景懷聞言笑了,端坐在她對麵,那一身黑色紅邊的長袍整潔得一絲不苟,“這茶苦也比不得心裏苦,何況你來了,我便不覺得苦。”
這真是赤果果的--明示啊!蘇幕汐老臉一紅,一口剛喝的茶差點嗆了出來,震得她怪不好意思。
“咳咳....殿下,其實這茶喝著有些燙,你小心些別燙著了。”她趕忙岔開話題,尋個借口不去看他。
蕭景懷抿嘴也喝了口茶,慢悠悠喝下,再抬眸時候雙眼越發熱烈,“我喝著不燙,難道你的比我的燙?”
“啊?是嗎?”蘇幕汐心虛地嘿嘿笑了笑,企圖掩飾自己的心虛的尷尬。
隻是話音剛落,蘇幕汐卻見自己麵前的茶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拿了過去,她還疑惑,卻又見下一刻那人將她的茶杯送至嘴邊.....
薄唇觸碰著的地方,貌似是她之前喝過的地方,而他那眼神直勾勾看著這邊,看得她心驚膽戰,臉也越發的紅潤。
“嗯,的確是燙,你小心些。”蕭景懷眼裏劃過促狹,端著她的茶杯幽幽說著。
蘇幕汐臉蛋估計已經紅成了猴屁股,燙得坐立不安,有些惱怒地奪過他手裏的茶杯,垂眼隻道:“我知道了,就別說這事了。”
她聲音糯糯的,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聽,蕭景懷心情大好,忍住想將她扯入懷中的衝動,耐著性子沒動。隻是好不容易才見一麵,他真是想得緊,難免想做點什麼。
“好了好了,你就直接說吧,找我來說什麼?”蘇幕汐實在受不住他這毫不避諱的目光,想著趕緊說完離開的好。
可這蕭景懷卻不那麼著急和她說這事,而是道:“可是再過些日子你就及笄?”
“.....”蘇幕汐微愣,暗道他怎麼說起這話,忍不住問他:“你問這個做什麼?”
那蕭景懷道:“無事,就問問。”
神神秘秘還不說,蘇幕汐暗暗翻了個白眼,不說就不說,她也不想知道,哼!念此,她又問起了他到底叫她來這裏做什麼。
蕭景懷見她板著個小臉,模樣可是嚴肅,便也不再繼續和她開玩笑。今日他找她來便是為了提醒她宮裏的事。他本以為蘇幕汐有了王妃這個身份,一般人斷不敢欺負,可未曾料到,一般人不可做的事非一般的人卻輕而易舉就能做。
“皇後的事,你千萬小心,她可並不是什麼良善之人。”蕭景懷收起神色正經道,他不想蘇幕汐有事,不想她牽扯進了更大更危險的漩渦。
蘇幕汐也知道這事,皇後和良妃,後宮最大的兩位娘娘,可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貨色。良妃的狠毒已有耳聞,而那皇後,雖不知其手段但也知定不是個好人物。
“我自會注意,這個你切莫擔心。”如今她不得不進宮,和那些個有權有勢的娘娘們也隻能小心周旋,這是無法避免的。但蕭景懷能提醒她,她很感動。
蕭景懷卻並不放鬆,而是緊緊盯著她,“你父親的罪名是定不下了,他將罪名全都推到你大伯身上,你大伯已經被打入死牢,而你父親至多被定個徇私罪名,罰些俸祿打些板子也就罷了。你可知為何如此?”
蘇幕汐眉頭一跳,忙問:“為何如此?”
“因為,有人幫他 。”蕭景懷神色淩然,忽而道出這句。
“是誰?良妃?”
蕭景懷冷笑,“的確是她,所以皇後才會親近與你,想用你來牽製你父親。如今小侯爺立了戰功,名聲在外。將軍府出事地位大不如前,但在軍營裏的親信卻仍舊眾多。已故朝中人人隔岸觀望,後宮也在等待時機,誰都不願徹底得罪誰,何況父皇念及舊情,你父親威望極高,不到最後一刻誰會知道如何?”
蘇幕汐聞言,手心禁不住捏緊,聽蕭景懷如此說法,她第一次感到了心驚,這才,暗潮湧動遠比自己想象要凶險,這是一場權謀的比拚,也是一場明暗的鬥爭,更是一場人心的博弈。
蕭景懷望著她,無比鄭重地看著她,“不管如何,我一定會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