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紹群和蘇紹清這兩兄弟在下午的時候果真來了,兩人一前一後,神色低沉。一個豐神俊朗,一個溫潤如玉,長相相似,性子卻大不相同。蘇紹群好大喜功,性情急躁。而蘇紹清則宛如另外一個人,說話做事俱是進退有度,又孝順,唯一不好的就是還未結親,房中唯有一個通房丫頭服侍,遲遲不著急終身大事。
兩兄弟得知自己三弟蘇紹元被皇上停職,也是滿心焦急,這幾日四處走動打點關係,可這次的事可不一樣,叛國罪,誰都擔不起這責任。皇上震怒,當庭讓人扒了蘇紹元的官服,押送回府。這已經是最大的體麵,若非是皇上念及舊情,隻怕他現在就已經關入了大牢!
蘇家何曾遭遇過如此險況?蘇紹元要是有事,那蘇家就完了!兩兄弟跑遍了所有能攀上關係的地方,發現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求情。世態炎涼,人情冷漠,走投無路,蘇紹清便去求了那個人。
他是極不願去的,可是不去根本再無別的法子。
那人一身華衣靠在貴妃榻上,凝神閉目,一旁香爐飄著點點白煙,縈繞在她白皙的肌膚旁,像仙子下凡騰雲駕霧。
他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娘娘,求您去救救我三弟,他是無辜的,他是被人陷害的啊!這麼多年以來盡忠值守,從未動過這種心思,一心為國,全心為了皇上,怎麼會做出此等不忠不義之事?”
這是他來將軍府之前早上對那人說的話,懇求的畫麵曆曆在目,如鮮血般揮之不去。他覺得自己肮髒,可卻完全沒有任何解脫的辦法,本想永遠逃離那個可怕的女人,可他根本逃不開。
老太太早早就在大堂裏等著二人了,聽說兩人會來,更是望眼欲穿。等到管家將二人引了進來,老太太臉上愁眉終於舍得展開。
對上蘇紹清,她還是好臉色,但對上蘇紹群,她卻一直繃著臉。
“母親,讓你擔驚受怕了!”蘇紹群紅著眼上前,麵容有些不忍,並不知為何她臉色不好。
老太太已經早早將下人和姨娘都給打發走了,如今這個大堂裏就隻有他們一家人,親親的一家人,老太太坐在上座,蘇紹元坐在一旁,而蘇紹群和蘇紹清則是站在麵前。
蘇紹元聞言冷目瞧著他,鼻腔裏發出重重的不屑冷哼,厲聲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蘇紹清聞言,臉色不由自主白了幾分,溫潤的臉上透著幾絲絕望,紙是包不住火的,他也很害怕。
而蘇紹元卻並沒有看他,而是看著蘇紹群。
蘇紹群攥著拳頭不明其意,反口道:“三弟,你這是什麼意思?如今分明是你被人揭發,為何你還要如此說我?”
蘇紹元冷冷看著他,“你是貴人多忘事,當年那件事難不成你就準備就這樣算了?”
當年?蘇紹群眼神有些閃躲,他看向老太太,狡辯道:“母親,這件事我可沒做,你看三弟他,他竟然走投無路誣陷我!”
老太太坐在座位上神色複雜地看著他,狠狠跺著手裏的拐杖,怒斥道:“你這個不孝子,怎的做了還不敢承認?當年的事紹元都告訴我了,若非當年在營中他替你攔下這禍事,你早在兩年前就沒了!”
蘇紹群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滿是尷尬,吞吞吐吐了半天,本想糊弄過去,可沒想自己三弟竟然已經將這件事告訴了母親!這不是擺明了不想擔這個責任麼!
老太太是看著他長大的,隻要他一晃眼珠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如今這時局,若自己小兒子一人擔下來,那誰都逃不了。整個蘇家都全靠蘇紹元撐著,怎麼能倒下?
“你這個逆子,想我們蘇家百年來才攏共出了有頭有臉的人物,光耀門楣,你倒是好,竟然做起了這等事來,若是你父親泉下有知,當真恨不得起來打你幾鞭子!”老太太氣得狠,小兒子無辜受到牽連,大兒子不爭氣,這件事無論如何也要教訓她這個不爭氣的兒子。
蘇紹元已是而立之年的人,身材高大威猛,四肢健碩,鐵骨錚錚的男兒硬是被老太太逼得下跪。她噙著淚邊打邊罵,一來是真的氣壞了,二來是想讓蘇紹元放了他。
昨晚蘇紹元的意思很明白,解決的辦法便是想要她大兒子的命,她當然舍不得。
蘇紹清不忍,護著蘇紹群擋在他麵前,求情道:“母親,這件事大哥的確有錯,可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難道真的要讓大哥去死麼?”
蘇紹元鎮定的麵具一片片脫落,露出一絲猙獰,“那二哥,難道讓我替他去死麼?我是大將軍,這件事沾在了我頭上,整個蘇家誰都逃不掉!”
蘇紹清這才反應過來,事情竟然如此嚴重,他往後退了退,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勇氣。他是不願看到蘇家有誰受到傷害的,可如今這要傷害他們的人是皇上,不出五日,這件事皇上定會有個定奪,而那時候將軍府又該何去何從?
蘇紹群咬著牙跪在地上,悶悶不出聲,過了良久,他抬頭看向蘇紹元,啞著嗓子問道:“難道,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麼?”
蘇紹元神色複雜地看著他,“辦法是有,但必須有人出麵。”
老太太手裏的拐杖也拿不住了,聽見小兒子不鬆口,這狠心的態度讓她瞬間失去了理智,老淚縱橫卻根本無法求情。
蘇紹元站起身來,看了蘇紹群半晌,終於狠下心來,“大哥,當年我已經幫過你一次,這次就當你幫我。如果有來生,下輩子我再補償你。”
蘇紹群呆愣在地上良久,整個人都動彈不得,仿佛就在原地紮了根,他愣愣看著蘇紹元,看了半晌,“三弟,你好狠的心。”
蘇紹元沒回答,他沒什麼錯,何況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蘇紹清看不下去了,他是三兄弟中心腸最軟的那個,他誰都舍不得,斟酌了良久,他將蘇紹元拉到一旁,白著臉看著他,仿佛下了好大的決心,“紹元,你聽二哥一句,讓我去求良妃娘娘.....”
蘇紹元一把掙開了他的手,鄙夷看著他,“二哥,你不是說你不再和她一起的麼?你為何還要執迷不悟,你可知道你這樣和大哥又有什麼區別?”
蘇紹清蒼白的手緊緊攥在一起,手上完全使不出什麼力氣,甚至還多了幾分淒涼,“二弟,她不讓我走......”
“不讓?”蘇紹元氣得眼角猩紅,羞恥感油然而生,“二哥,我從沒見過比你還窩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