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汐接過長曼手裏的火折子，也顧不得她是什麼表情，拎著裙擺就往下走。長曼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裏，隻得趕忙也追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往下走，腳踩在模板製成的樓梯上，每一步都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即便已經很小心謹慎，這種聲音也在黑暗中格外清晰，響得刺耳。剛一下去，鼻尖立馬就充斥著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她很熟悉這種氣味，這是人死後腐爛的氣息。
借著火折子的微光，她仔細打量著這裏的一切，仿佛什麼也沒聞到那般。身後的長曼好奇地看了看她的臉色，發現她竟然隻是微微蹙眉，完全沒有絲毫異色。
蘇幕汐打量著這裏，從潮濕陰冷的地麵再到坑坑窪窪的牆壁，越是往前走，鼻尖那種腐臭的味道越是明顯。而在兩人麵前五步之遙的地方，則有一處鐵欄圍成的牢籠，裏麵蜷縮著兩個人。兩人身旁，甚至還有幾具已經並不完整的白骨。
如此一個密室裏竟然還有白骨，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長曼忍不住扯了扯蘇幕汐的衣裳，低聲叫住她：“小姐，你還是上去吧，這種事我來。”
她真是害怕蘇幕汐被嚇到，一般女兒家哪裏見過這種場麵，即便小姐膽子大，但終究是個女兒家，還是不要久留的好。
“不，我讓我看看。”蘇幕汐沒有理會她，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將火折子伸到鐵籠跟前，仔細辨別著地上蜷縮著的兩人。火光雖弱，但卻還是能辨別出大概輪廓，兩個縮在地上的人眼眸緊閉，頭發淩亂，雖看不清臉但卻能依據這熟悉的衣裳辨別出這兩人是府中的婢女。
她深吸了口氣，在原處呆愣了片刻。身後長曼見狀，也走了上來，關切問道：“小姐可是哪裏不舒服？要不我們先走吧。”
蘇幕汐搖頭，伸手緊緊抓著長曼的雙臂，眼眸裏泛著複雜不明的情緒，長曼感受到她指尖傳來的力道，微微吃痛但並沒有推開她。而是用手覆上她的手背，隻覺一股涼意襲來。
“小姐，你的手......”竟然如此之涼，長曼緊張看著她，決定就算惹了小姐生氣也要趕緊帶她離開這裏。這種地方本就是汙穢之地，待久了任誰都受不了。
她二話不說便帶了蘇幕汐離開，這個地方實在是詭異，還有兩個半死不活的人在裏麵，真是可怕得離譜。長曼將她帶回上麵，小心關好隔板，然後再接著自己的輕功將蘇幕汐帶離甄氏院子。整個過程一氣嗬成，根本沒有人察覺。
長歌在外麵侯了半晌，暗道這二人怎麼進去這麼久，心裏正著急著，便看見兩人從甄氏院子裏跳出來。她心頭一喜，趕忙迎了上去。
“小姐，可是發現了什麼？”她趕忙追問，聲音壓得極地。
可蘇幕汐卻並沒有回答，而是一旁的長曼說了句：“回去再說。”
長歌這才發現不對勁，仔細一瞧發現兩人臉色都不太好，尤其是蘇幕汐臉色甚至還有些泛白。她心頭咯噔一下，也顧不上多問，趕忙和長曼一起扶著蘇幕汐往回走。
一路無話，一直回了房間，蘇幕汐才緩過神來。她不是因為害怕那密室裏的屍骨，而是害怕那住在上麵的甄氏。她坐在床上靠了許久，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浮上胸口，人命在甄氏眼裏到底算什麼？是螻蟻還是塵土？
長歌和長曼見她終於有了反應，這才鬆了口氣，紛紛跪在她麵前請罪。蘇幕汐苦笑，朝二人擺了擺手，“你們都起來吧，不是你們的過錯，我隻是沒想到.....”
得知事情來龍去脈的長歌和長曼跪在地上如何也不肯起，兩人臉上滿是愧疚，認定她就是被嚇壞了，她們就不該讓她也下去。兩人心裏暗暗下定決心，日後一定不會讓小姐去這麼危險的地方，要去也是她們自己去。
蘇幕汐無奈，歎了口氣，也就不再強求。兩人雖然才到她身邊沒多久，但卻無比忠誠，是不可多得的好幫手。她也對兩人沒有隱瞞，便提起了那密室下的兩個人。她已經認出來了，這兩人就是家霜和冷月。想必這毒藥也是為這兩人準備。
她的話音剛落，跪在地上的長歌和長曼俱是一愣，紛紛露出疑惑的神色。蘇幕汐歎了口氣，對長曼道：“你好好想想，我們看到的那兩個人，是不是看起來很熟悉？”
長曼這一被提醒，似乎也覺得有些熟悉了，可看不見臉，怎麼知道是不是？
蘇幕汐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緊接著又給兩人解釋道：“我仔細觀察過兩人露出的耳垂和手掌，家霜耳側有一顆黑痣，而冷月因為會武功手掌上有一般婢女沒有的傷口。再結合她們的體型和衣服，我斷定就是她二人。”
地上跪著的兩人頓悟，心中暗歎不已，自家小姐竟然能發現這麼多細節，可真是不一般。
“可......可是，她將她們藏起來是為什麼？如果想讓她們死，不也很容易？”長歌忽而抬起頭來問道，兩人被抓，又被下毒，這又是因為什麼？
蘇幕汐靠在床上欣慰地點了點頭，也是她之前一直在路上思考的問題，如果想要兩個人死，那麼就甄氏而言是很容易辦到的事，但她卻沒有，而將兩人關起來，還灌了毒。
“那是因為，那兩個人還有用處。”蘇幕汐輕啟嘴唇，口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惆悵。
長歌和長曼想不明白，有用處是什麼意思？紛紛看向蘇幕汐，暗道這個看起來和往常人無異，但心思卻格外細膩的小姐，難道她知道？
蘇幕汐也真的有些累了，但卻仍舊耐著性子和二人說完最後兩個字：頂罪。是了，甄氏要用那兩個人頂罪，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她對兩個嬤嬤的死仍舊不慌不忙，仍舊能在和這個家裏安然無恙。借刀殺人，一石二鳥，可真是高明。
多虧今日她讓長曼偷偷監視甄氏，否則這一切誰也料想不到。誰能想到如此一個嬌俏美娘子背後卻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凶手？
說完這個，她便躺下合眼休息，長歌和長曼也知趣地退了出去。房間又恢複了寧靜，窗外的天還是無盡的黑，她突然有些想蕭景懷了，如果他在，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