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天涯何處不相逢
接連數十位郎中大夫上前為吳聞欽診脈，卻誰也沒診出個所以然來。
“他根本就沒病！”
“對！他根本就沒病！”
於是，郎中大夫們覺得自己被陸昭耍了，紛紛大呼吳聞欽沒病，不然他們何以無法診斷出？
“不。”
“他有病，隻是諸位診斷不出來而已。”
陸昭搖頭，暗示一眾郎中大夫的水準不及格。
對於這些人，陸昭也沒有想要招攬的意思，畢竟讓他們治個小感冒或許還可以，可一旦稍有難度的病症，隻怕他們也隻能望而興歎，無能為力。
招攬進四和堂，又能有什麼用呢？
“陸昭，就算吳聞欽當真不是患的風寒，那又如何？”
“你與他勾結，隨便說個病症，再開一些無關緊要的藥即可，這樣既能瞞人耳目，又能讓你們暗中商議給吳平送藥之事，豈不方便？”
這時，徐世年再度出言，打算讓陸昭徹底失去為自己辯解的最後一絲線索。
“大人，你是腦子短路了還是瓦特了？”
“若我當真與此人勾結，他身上有病，我豈能視而不見？勾結勾結，說得好聽些便是合作，既是合作關係，他若出了意外，誰人幫我送藥到澳洲？”
“大人你來幫我送嗎？”
陸昭為徐世年的智商感到頗為擔憂。
難怪這些年一直沒什麼長進，想來就憑這智商，也是在難有什麼長進了。
轉過頭，陸昭繼續看著眾人。
“還有沒有想來試試的？”
陸昭繼續喊道。
他知道，今天在場的可不止這些，那些不顯山不漏水的醫道大家，這會兒指不定藏在哪兒細細察看吳聞欽呢，恐怕也都想試一試吧。
既是如此，還不如都出來試試，也好讓他看看這些“名醫”的本事，能不能看上眼，有興趣招攬一番。
話音落下，圍觀群眾頓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沒人再願意上去試一試。
可就在這時，一位杵著木杖的老者佝僂著腰從人群裏步履蹣跚的走了出來。
看樣子，老子至少七十往上數，須發皆白，臉上盡是溝壑，眼睛也有些灰霧，行將朽木矣。
“是是．是韓大夫！”
“韓大夫？”
“啊！居然是三十年不曾露麵的韓大夫！”
有人認出了老者，正是三十年前名震京師的神醫韓陵子。
相傳三十年前，京師郊外爆發瘟疫，京城內外所有名醫均是束手無策，就連宮中的禦醫也毫無破解之法。
無數難民齊聚京城門下請求朝廷打開京城大門，讓他們進去避難。
可若放他們進去，瘟疫勢必席卷京城。
嘉靖一向惜命，本就不願開城門。
而正值內閣之中夏言與張熜鬥得厲害，夏言當即下令任何人不得打開京城四門，對外麵的難民視而不見，然後張貼皇榜，請城中名醫出城診斷瘟疫。
說的好聽點叫請，說的不好聽點就是讓這些郎中大夫出城娶送死。
當時京城郊外盡是瘟疫病患，誰人願意出城？
可就在這時，一位名叫韓陵子的遊方郎中站了出來，揭下皇榜，孤身一人前往城外診病。
後來的事，便是所有人都喜聞樂見的了。
韓陵子診斷之後，確定瘟疫來自京城外的碧遊溪，順著溪流找到了瘟疫源頭，竟是一頭死貓。
他又急忙四下打探死貓的來曆，從幾個即將死去的染病患者口中得知，死貓乃是吃了一種奇怪的草，這才導致中毒。
韓陵子找到了那種草，結合病症調配出解藥，這才戰勝了這場瘟疫。
一時間韓陵子名震京師，嘉靖還曾召見過他，希望他能留在宮中擔任禦醫總管之職。
可韓陵子兩句話便拒絕了嘉靖。
他說，留在宮中，我隻能救一個人，走遍這世間，我不知能救多少人，宮中一個人的命是命，宮外無數百姓的命也是命。
說完之後，他便離開了皇宮。
京城向來不發自詡正氣浩然之輩，聽得韓陵子如此傲骨之言，頓時對其推崇備至，甚至還有人要專門為其著書立說的。
可惜韓陵子對此表示漠然，像一顆流星，隻刹那耀眼之後便又消失在了世人的視野之中。
誰能想到，他居然會出現在此處？
陸昭不知韓陵子是誰，可齊老知道。
聽到韓陵子的名字，齊老顫顫巍巍的從醫館中跑了出來，一把抓住韓陵子的手臂。
“師兄．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啊！”
頓時老淚縱橫。
一旁的圍觀群眾看得那叫一個稀裏糊塗，心道齊老居然與這韓陵子乃是同門？可之前怎麼從未聽聞？
“師師弟師弟？”
“竟然真是你！”
這時，韓陵子也認出了齊老，兩人相擁而泣，說不出的熱淚盈眶。
陸昭站在一旁看了好一陣，終於逮到機會上前問話。
“齊老，您與韓老認識？”
他不知韓陵子是誰，但韓陵子一把年紀，叫他一聲韓老，絕對不會錯。
齊老聞聲，這才鬆開韓陵子，向陸昭解釋到。
“我們倆乃是同門師兄弟。”
“當年我們一同在嶗山學醫”
原來，齊老與韓陵子乃是同出一脈的師兄弟。
隻是齊老年輕的時候比較規矩聽話，師傅說什麼時候下山，他就什麼時候下山。
而韓陵子當年那可是嶗山上的搗蛋精，今天這邊殺雞取卵，明天那邊放火燒山，反正隻要他想幹的是，就沒人能阻止得了他。
後來韓陵子漸漸長大，對外麵的世界越發向往，連師傅的話也不聽，偷偷就溜下了山，而後便再也沒了音訓。
而三十年前的那場瘟疫，讓韓陵子的名字響徹京師。
齊老這才有了一點韓陵子的消息，急忙前去尋找。
可當他到京城之後，韓陵子又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匆匆歲月一晃即過，猶如白駒過隙，又如滄海桑田。
從嶗山分別到今日，居然已經過去五十年。
人生又有多少個五十年？或許有的人一個五十年也熬不過去吧。
此生還能相見，足以說明兩人的緣分。
陸昭聽完，對此也頗為感慨，心道這可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