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忠烈之後
陸昭見到王守澄,這才明白王儇兮這“愛演”的習慣從而何來。
瞧王守澄哭得撕心裂肺,但怎麼看怎麼覺得別扭尷尬,比起王儇兮的演技,王守澄已經好幾十歲的人了,居然還如此浮誇,實在是大明不幸。
“伯父,您這打算哭到什麼時候去?”
陸昭受不了這種尷尬,等了半晌終是若無其事的問到。
在陸昭看來,這年頭當真有演技的人其實並不多。
算上之前的二嚴父子,再加上一個高拱,張居正,這四人可謂是戲精,演什麼像什麼,決計不會讓人挑出半點毛病。
至於嘉靖老兒嘛,他已是功成名就的演員,自是不需要多言。
但眼下王儇兮他爹,一看就是沒正兒八經鑽研過演技的人,光是哭戲給隻給人出戲的感覺。
“昭兒.”
“誒別介,伯父,您還沒自我介紹呢。”
陸昭擺手打斷了王守澄。
“你當真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沒。”
陸昭搖頭。
見得陸昭神色不似作假,王守澄當即一聲輕歎,無奈擦去眼角淚痕,臉上浮現追憶之色。
他故事比王儇兮告訴陸昭的故事要豐滿許多。
那是因為他比王儇兮知道的本來就要多,而且他的的確確與陸昭的父親是舊識。
當然,也僅僅是豐滿。
在具體內容上,他的故事與王儇兮所說的故事其實一般無二。
待得他說完,後院中的其他三人皆是用期待的眼神看著陸昭,好似在等待著陸昭想起什麼來。
可陸昭聽罷眉尖卻是微蹙。
“王姑娘不是說您已經死了?”
“啊?”
王守澄一時沒反應過來,錯愕的盯著陸昭看著。
下一刻,目光回轉,王守澄暴跳如雷。
“今天誰也別攔著我!”
“我定要打死這個不孝女!”
王守澄卷起衣袖就要動手,然而後院中的其他三人當真沒有一個站出來攔著他的。
要被打的王儇兮此刻正好整以暇的看著怒氣匆匆朝自己走來的爹,坐在她身旁的胡玉音臉上一片若無其事,手裏就差包瓜子了。
當王守澄抬起手掌準備往王儇兮臉上落下之際,他卻又愣住了,目光不斷閃爍,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然而場中三人卻無一有任何動靜。
場麵一下子變得極其尷尬,王守澄這手掌往下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一張老臉頓時通紅。
“伯父,要不還是說說你們今日找我,到底所為何事吧。”
陸昭無奈之下隻得打了個圓場,畢竟他是真受不了這種尷尬。
聞聲,王守澄立刻轉過身來,神色恢複如常,速度之快,簡直令人咋舌。
繞是陸昭也不由微微一怔,心說這老頭兒怕是接受過專業的演技訓練吧,這麼快就調整好表情了?
“昭兒.”
“您還是叫我小陸吧.”
“呃小陸啊,你知道你爹是什麼人麼?”
王守澄神色微頓,而後正色問到。
陸昭搖頭。
“那你知道你娘是”
“您能否直截了當一些?”
陸昭再次打斷了王守澄。
一旁的王儇兮與胡玉音見狀,皆是不由自主的輕歎搖頭,顯然對王守澄這番問話不是很滿意。
而王守澄聞聲卻隻是一笑,臉上再無剛才半分尷尬。
“相傳吳回在帝堯時任火神,他的兒子名為終,因為在陸鄉一帶,所以叫陸終。”
“他的後代便以陸為姓,代代相傳,這便是陸氏由來。”
“然後呢?”
陸昭淡然問到。
“南宋大詩人陸遊你可知曉?”
“您的意思是,我這一支姓陸的,乃是陸遊後人?”
陸昭一聽他這話,當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當然,他很驚訝。
並非流於表麵刻意裝出來的驚訝,而是真實的驚訝。
陸遊他當然知道,南宋著名多產詩人,一生創作的詩歌數不勝數,現如今還存有的也高達九千多首。
他也曾南宋朝廷為官,在政治上主張擴充軍備,堅決抗金,奈何時不與他,雖然有抱負但卻無從施展,他的詩中大多都是抒發政治抱負,反應人民生活疾苦,批判南宋朝廷屈辱求和的內容。
其詩風格渾厚雄放,具有強烈的民族感情。
陸昭在進行九年義務教育之時沒少學他的詩,課外讀本之上也看到不少,而今能記起來的,像是《關山月》,《書憤》,《示兒》等,都是傳世佳作。
隻不過陸遊已經死去三百多年,自己怎麼會是他的後人?
“崖山一戰,宋廷軍民二十餘萬全軍覆沒,陸秀夫背著南宋幼主趙昺投海自盡,此一戰乃是南宋朝廷徹底滅亡的象征。”
“我知道。”
陸昭聞聲,略帶沉思的點頭。
崖山一戰之慘烈,他在一些書本上也曾看見。
隻不過,他不太明白這一戰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那你可知在那一戰中,陸遊玄孫陸天騏也曾參與?”
“然後?”
陸昭皺眉問到。
“陸天騏當年乃是大將軍張世傑麾下參將,在崖山一戰中,他拚死血戰,寧死不降,最後跟著陸秀夫跳海殉國!”
“然而天不見忠烈之人慘死,陸天騏跳海之後並沒有死,第二日被當地的百姓救起,因為他身著宋軍服飾,百姓便用漁船將其送到了海中一座孤島之上。”
“後來漁民又陸陸續續送去不少宋廷將士,讓他們在島上苟延殘喘。”
“可這些人都是忠烈之輩,豈會苟延殘喘?”
“於是在陸天騏的帶領下,島上民眾迅速壯大,形成一股強大的海上勢力。”
“而這個島,便是現如今的夢島。”
話到這裏,王守澄的目光冷冽如刀,徑直落在陸昭的臉上。
“然後?”
陸昭仍是不為所動,繼續淡淡問到。
“陸天騏為第一任島主,距今夢島已有三百多年曆史,曆任島主均是陸家嫡係血脈。”
“而今島主正是陸天騏仍孫,名為陸元沒。”
“你還記得你爹的名字麼?”
“什麼?”
陸昭眉頭微皺。
“陸元覆。”
“他們倆是親兄弟。”
王守澄話到這裏,真相大白,前因後果頓時了然。
而王守澄的臉上,也第一時間浮現出了難得一見的嚴肅與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