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為瓦全
陸昭心裏很清楚，無論徐世年從羅胡恒那裏搶奪來的到底是什麼，這東西對他，對徐階，對徐階日後繼續留在內閣首輔的位置上，掌控朝局都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所以此時此刻，該著急的並不應該是他陸昭，而應該是徐世年。
他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並不擔心徐世年會殺了自己。
他擔心的是王儇兮。
因為他並不知道王儇兮真正的目的，她似乎在幫自己，可是卻又一直未曾與自己說實話，但又未曾害過自己，而且她身上的毒無緣無故的解除，這樣陸昭深感以外。
如果不能準確判斷出王儇兮的意圖，那她手中握有的那件東西，很有可能就會成為對付自己的殺器。
此時，陸昭必須要謹慎，而且必須做到萬無一失。
“怎麼？知府大人竟無言以對？”
陸昭猜對了徐世年背後的一切，此時徐世年正用詫異的目光看著他，雙眸之中盡是銳利的目光，似要將陸昭洞穿也似。
“大人不必如此看著在下。”
“實話與你說了吧，我的確知道那東西在何處。”
陸昭目光一轉，變得格外明亮。
但他的話音落下，徐世年臉上陰雲頓時密布，可隱隱間卻又透著一股忌憚與懷疑，神色複雜之極。
他不是不知道那東西在陸昭那裏，隻是此時他不敢相信。
陸昭為什麼要承認？
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他還知道些什麼？
這些疑問在徐世年的腦海之中不斷旋轉，像是一團亂麻般糾纏不清，此時他根本無法分辨出陸昭說的話，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他承認自己知道那東西在何處，會不會是一個陷阱？
知府大人很是糾結。
“交出來！”
思索再三，他最終狠狠的一咬牙，瞪著陸昭道。
無論陸昭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他都可以不管不顧，但是那件東西，他必須要拿到手，這是現在他唯一且必須要做的事。
然而陸昭聞聲卻隻是一笑，風輕雲淡，淡然自若。
“看來大人還是沒搞清楚狀況。”
“算啦，多說無益。”
“東西我是不會交給大人的，但如果大人繼續在蘇州城為難在下的話，那在下也自有辦法將那東西送至京城，送到裕王爺的手中。”
“到時候誰生誰死，咱們各憑本事，如何？”
陸昭不怕死？
不，他隻是不想死。
在二十一世紀他受夠了日複一日的枯燥乏味，此時他很是享受這種激情澎湃卻又凶險異常的生活。
這就好比一個人原本生活在暗無天日的環境裏，忽的來到一個陽光明媚四季如春的世界，那自然覺得愜意非凡。
陸昭此時也是如此。
盡管這樣的生活很有肯能危及他的性命，可是他知道，隻要他能步步為營，再加上他腦袋裏的記憶，想要在這世界混得風生水起，自然不是問題。
果然，徐世年聞言，頓時一怔，凝神而視，整張臉上都是說不出的恨意與怒氣，可是卻又無地釋放，臉色頓時通紅，難堪至極。
他當然可以選擇將陸昭扣下。
正如他之前所打算的那樣，隻要今日得不到他想要得到的東西，那陸昭就休想再見天日。
然而問題就在於此時的陸昭顯然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剛剛進入蘇州城的陸昭，他居然知道這麼多事！
而一旦這些事被披露，被裕王府得知，那京城內定然會掀起軒然大波，到時候別說他這個小小的知府，便是內閣首輔徐階，隻怕也難逃波瀾。
所以他不能將陸昭扣下，不但如此，他還要好生將陸昭供養著。
可做為一個堂堂知府，竟被一個郎中如此戲耍，他徐世年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小子，你在玩兒火。”
徐世年想要掙紮一下，順便提醒陸昭這件事不是他能夠參與的。
“我知道。”
“我還知道整個東南沿海的各地官員幾乎都與徐大人交好，因為胡宗憲身處大牢，眼見便要人頭落地，所以東南各省的官員紛紛討好徐大人，希求得到徐大人的庇護。”
“所以整件事牽扯的不止是你和徐階，還包含了京城內外不知多少朝廷大官。”
“若真的說起來，我的確沒這個資格參與此事。”
陸昭一搖頭，顯得很是無奈。
畢竟他隻是個平頭百姓，除了點微末醫術外，他幾乎沒有任何可取之處。
“但”
可誰知陸昭話鋒一轉，整個人的精氣神都立刻變得鋒銳起來。
“你知府大人既然不拿普通百姓的性命當回事，你覺得我會拿你知府大人當回事？”
“狗急了還會跳牆，遑論在下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還是那句話，大人若是及早收手，在下或可考慮一下將那東西交給你，可若大人仍舊不知進退，執意要當個做壞事的好人，那就休怪在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了。”
陸昭言罷，緩緩起身，伸手拂去衣衫上因為剛剛坐下的褶皺，臉上盡是從容淡然。
轉過身，秋陽正烈。
內堂之中隻餘徐世年正以陰惻惻的目光和憤恨不已的表情望著陸昭漸漸離去的背影。
他一動不動，一言不發，整個人像極了雕塑，可是卻又傳遞出一股雕塑不可能存有的殺氣。
那是來自內心深處的殺氣，正在他的臉上盤旋縈繞，隨著視線落在陸昭的背影。
陸昭似乎也感覺到了身後的目光，他笑著轉過頭，朝著徐世年微微揮手示意。
而他的手勢，居然是一個“請”的手勢。
那意思再簡單不過，你大可隨便動手，我隨時奉陪。
這是誰給陸昭的底氣？
他居然敢對一個知府如此堂而皇之的挑釁。
答案是，他自己。
當陸昭今日走進知府衙門的那一刻，他便在心中暗自決定了日後將要走的路。
係統給他的任務，係統最終的目的雖然是將他培養成一個神醫。
可是正如齊郎中所言，郎中能救人，但是不能救國。
大明王朝早已病入膏肓，既然他已經被牽連，那何不順著此事，在這場權力鬥爭當中走上一回？說不定還能挽救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