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周早就知道這個老頭心狠、無情,當年趕走公子與大小姐之時便領教了。
管家從祠堂親自取回供奉的鐵券丹書,慕錚揮手,雖然心痛卻不得不割愛。
“拿了之後還請速速離開我忠勤伯府,咱們在朝中雖無實權,但也不怕他樓國慶。”
阿周檢查了鐵拳的真偽,沒有任何問題,“看在慕小世子還顧念與我家公子是兄弟,今日就不找你們伯府麻煩,如此謝謝了!”他急於回青州救人,也不多耽擱,帶人速速離開!
人走後,全氏止不住哭得更加厲害,她不敢指責公公,隻能質問兒子。
“靈犀,你怎麼就同意了,那是咱們伯府的命根子,這樣拱手送人你也甘心?”
慕靈犀知道母親在乎什麼,這麼些年她能過得輕鬆不再為自己操心,也是因為府上放著那塊金牌。今日若不解釋清楚,母親怕是要耿耿於懷一生了。
“娘,剛剛那一瞬間,孩兒有想過拿一塊假牌子給他,可大將軍曉得咱們哄騙他,隻會報複得更加的瘋狂。”
她又道:“孩子也想過,半路讓曲水去搶回來,可他們來的隱秘曉得身懷鐵券丹書的人唯有咱們伯府,如那樣做與直接不送沒有區別,會招惹來更強的報複。”
全氏心下不甘,可慕靈犀的解釋她聽進去了。
追根究底皆是因為對方權高勢大,伯府得罪不起。
“祖母剛剛問為何不借此機會拉攏與大將軍的關係?”她看向王玥梅。
王玥梅點頭,“我也是想著吃了這麼大的虧,伯爺借此機會拉近關係,不然這東西不白送了嗎。”
“那是因為祖父並不想白送出去,而是要借機彈劾樓國慶,祖父,孫兒說得對與不對?”
慕錚點頭,這些年來,靈犀就像是他肚子裏的蛔蟲,自己有思所憂都能考慮到。
“知我者,靈犀也。”
慕靈犀見自己猜對了,對祖母道,“大將軍以勢壓人搶走我伯府鐵拳丹書,外人看來他救的是我慕府子孫並沒毛病。但祖母您想過沒有,大將軍如今權勢滔天,在青州說他一人之上萬人之下都不為過,那麼他需不遠千裏來我們府拿丹書救人,說明慕孟玨闖的禍事極大,是他樓國慶都搞不定的人物。”
王玥梅驚愕,“這……我確實沒想到。”
樓國慶那樣的人都不能擺平,而慕府拿了丹書救人。
她思及此害怕了,“那我們會不會得罪了那位大人物啊?”
慕靈犀點頭,“雖不知慕孟玨到底犯了何事,多半是出了人命。殺人償命,我們慕府卻用丹書救人必是得罪對方,如若讓皇上知道他恩賜下的聖物救的是一個德行不端,無惡不作的紈絝,伯府得罪的不隻是那個厲害的人物,怕是連聖心都失了。”
王玥梅和全氏聽了皆忍不住後怕,身上竟是生了一層冷汗。
“伯爺,如此可如何是好?”
慕靈犀見祖母和母親都害怕了,她忙安撫道,“靈犀說出這些不是讓長輩們擔憂的,而是向你們說明事情情況,唯有心中清楚才不用整日去猜想。此事也不是沒有化解的法子,想來祖父已經想到了。”
慕錚給了慕靈犀一個誇讚的眼神。
“恩,眼前的禍事躲過了,日後的禍事還要應對。我這就修奏情書上書朝廷,告知慕孟玨早在七年前便被逐出家譜,早已不是我慕家子弟,大將軍借著身份欺壓強行取走皇上禦賜之物,此行為便是對君不恭,是謀逆!”
慕靈犀勾唇,“孫兒願親自帶著奏情書進京,如此才能萬無一失。奏書上報那日,便是他樓國慶失信於皇帝之時。待有朝一日勃泥國平亂,他卸下兵權,便是他失勢之時。”
皇上如今需要樓國慶,自是處處倚仗他,也信任他。
一旦懷疑的種子被種下,再有人時不時地向皇帝覲見有關樓國慶囂張跋扈的奏折,這人離死期也就不遠了。
全氏聽到女兒說要親自上京遞奏情書,再顧不得什麼鐵拳丹書什麼大將軍,她滿腦子隻剩下一個念頭,女兒終是要離家了。
“靈犀,這事不能讓別人去做嗎?曲水,讓曲水去送就好了啊,他對那邊也熟悉,娘怎麼舍得你現在就離開。”
慕靈犀心中也不舍,可她先前收到拓跋顏的來信,稱他去了南方天理城平南滇與東胡之亂。
信還是半年前收到的,之後他此差辦得如何再沒音訊。
南滇地勢險峻、東胡擅長蠱毒,饒是拓跋顏文韜武略滿腹計謀,也防不住那些人背地裏下毒。
她放心不下對方,總是要進京打探一二才能安心,再者……
“娘,我十四歲了,中得解元都有三年,恩師離開天水也已數載,這些年咱們伯府一切順遂,我想趁著府上無事進京試試今秋的會試。”
果然,一提到科考老爺子便不淡定了。
他略帶緊張與興奮的語氣讚同道,“對,對對對。靈犀七歲便是案首中得秀才之名,十一歲得了解元之名,若今秋能再得一個會元,伯爺我就算即刻閉上眼睛,到了地府我也能在先祖麵前長臉了。”
全氏一臉苦澀。
王玥梅卻打趣他,“得了會元伯爺就滿足了?依我看,咱們家靈犀眉目清秀,天庭飽滿,一看便知是狀元的命,您可不能現在就說去見老祖宗的話,咱們不要等著靈犀登朝拜相,蒙陰家族呢。”
提到慕靈犀的將來,是慕錚最愛聽的話。
剛剛被阿周帶來的陰鬱心情一掃而光,心情開懷道,“對,我要活到百歲,定要看著咱們靈犀登朝拜相。”
慕靈犀抿唇淺笑,一臉自信。
全氏卻是越發地心裏苦。
慕靈犀說走就走,她要趕著阿周回到青州用鐵拳丹書之時將奏情書上報上去,否則就有辱君之嫌。
事情發生得倉促,全氏幾乎是一夜未睡在替女兒置辦行李。
眼看都過了子時,她不放心來到女兒房中。
慕靈犀也在連夜準備路上突發應急的藥物,她幾乎將能想到的,用到的都放進了琉璃珠裏。
才準備歇下,全氏便進來了。
“娘,您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全氏未語,便忍不住捏著帕子擦拭眼角。
“兒啊,你這一走叫娘怎麼放心得下,你已經十四歲了啊!”
慕靈犀眨巴著越發清澈瀲灩的眸子,一臉不解,“靈犀大一些離家,娘不是該放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