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靈犀點頭,隨著他一步步走下望江樓,出了酒樓,距離吊著樓長遠的那顆榆樹更近了。
慕靈犀頓下腳步,問拓跋顏,“三十二顆透骨釘能留下兩顆一會再打嗎?”
拓跋顏挑眉,慕靈犀沒有立即解釋,招手叫過來一個看熱鬧的半大孩童。
“小哥哥,你知道長寧街的忠勤伯府嗎?你去那家報個信,就說看到樓長遠被人吊掛在天水湖上,奄奄一息了。”她說著從懷裏掏出一粒碎銀子,給了那人。
男孩見跑個腿有二兩碎銀子拿,熱鬧也不看了,轉身就去。
“你想讓樓氏來收屍?”
慕靈犀對他笑,臉上又恢複了從前的恬淡與開朗。
“你都說要暴屍三日了,我自然物盡其責好好發揮一下他的做用,讓樓氏看看,她的好二哥最後慘死的樣子,我想讓她感受一下,被人害卻不能報仇的無能為力感覺,這樣的痛苦,我也要她嚐一次。”
拓跋顏對天窠道,“待樓氏到了,再補上兩顆。”
慕靈犀對他豎起大拇指,“就知你最懂我。”
拓跋顏亦是爽朗大笑,二人坐上馬車回伯府,之前陰霾的心情徹底一掃而空。
坐上車,拓跋顏指了兩個跟在馬車後麵的高大侍衛,“一臉絡腮胡子那個叫青山,刀條臉的那個叫曲水,這兩人都是我從京都帶出來的暗衛,輕功不錯、性情沉穩,從今日起就讓他們跟著你,這是身契。”
慕靈犀沒有接。
“我受了你不少恩惠了,怎麼還能要你的人,那是保護你安全的侍衛。”
拓跋顏將身契塞在她手裏,問道,“你可曉得每一次劉神醫見我第一麵,會說什麼?”
慕靈犀眨眨眼,隨即笑露一口米糯般的牙齒,學著師父的語氣,凶巴巴道,“你要不是靈犀的兄弟,我這個門檻絕對不許你踏進第二次。”
拓跋顏哈哈大笑,數落他,“你簡直是你師父肚子裏的蛔蟲,他老人家每一次為我施針都要說上一遍,你不曉得這背地裏我又踏了你多少人情。”
慕靈犀看著他,心中暖得發脹。
明明是他有情有義,處處想著自己,非要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自己以為一切恩惠都該受得理所應得。
慕靈犀回到春輝院,先是命人四下打探了一下,院中靜悄悄的,想著自己才走了二個多時辰,二姐應當不會知道吧,她躡手躡腳地準備潛回房,結果才推開門,迎麵撞上雙手叉腰的二姐。
“你去哪了?你這病是不想好了是嗎?為了你,我熬得眼睛都紅了,你才退了燒就滿府找不到人,你是想氣死我,急死我對嗎?”
慕惠犀連珠炮的轟炸,炸得她耳朵都要聾了。
慕靈犀忙哄著,“二姐,二姐你聽我說,明日不是要去義母家嗎,我出府看看備點啥禮物,琳琅閣又上新了呢…”
她說不下去了,二姐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可怕!
果然,下一秒她的耳朵就被提了,耳邊是二姐的河東獅吼。
“編,再編。選禮物要你一個病人親自去,才被人綁出門又不帶人,我和你說,你要是這病再嚴重了,我也不管你了。”
慕靈犀伸手捂住二姐的嘴巴將人往房內拉。
“好啦,我和你說實話,我和拓跋顏出去教訓人了。”
慕惠犀眨巴大眼睛,嘴裏發出嗚嗚聲。
慕靈犀歎氣,“這會害我的人可能已經死了吧,不過他不想讓人知道這些事與他有關,所以我不能聲張,二姐也不能對外人說好不好?”
慕惠犀一把拽下她的手,氣悶道,“真搞不懂,他那麼大一個人了,整日喜歡帶你一個小娃娃四處走是怎麼想的。”
慕靈犀聳了聳肩,“自然是我聰慧,與他有共同語言了。”
“切,要我說他貪戀大姐的手藝還更讓我信服一點。”
慕靈犀哈哈大笑。
“不過二姐,說真的,年後我要將天下第一樓開起來,到時候大姐的手藝就有發揮之地了。”
她想著,二姐那麼愛財,聽到能賺銀子一定開心,結果耳朵再次被擰住。
“好你個慕靈犀,你自己做了少爺,就讓大姐做廚娘,你怎麼想的,還說要我們姐姐過好日子,你這簡直就是欺負大姐不明事。”
慕靈犀嚷著疼,“疼疼疼,二姐你快鬆手。”
“不鬆,我看你都來氣好幾天了,你說說你這一病折騰多少人睡不好,娘這是不知道,要是知道了還不疼死。”
她曉得二姐心裏不痛快,由著她出氣。
慕惠犀擰累了,坐下揉著發酸的手,兀自氣悶。
慕靈犀坐在她對麵,一如小時候與母親相依為命那般,小手落在膝蓋處,乖乖坐著不敢說話。
慕惠犀氣了一會,見她還是從前乖巧怕自己的樣子,忍不住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行了,你現在比我厲害了,又是伯府的小公子,我也不能像從前那樣教訓你了。但我問你,綁架你的幕後之人找到了?真的死了?”
慕靈犀點頭,“死了,我親眼看到的。”
“是誰?”
慕靈犀猶豫了,她不想讓二姐知道,知道得少煩惱也會少,開開心心地做她的慕府二小姐,所有的壓力她一個人扛著就好。
“一個覬覦我們慕府財產的小人。”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自己是樓氏的眼中釘,如今有了青山和曲水保護,加上身邊還有大武小舞,若是對她下不了手了,改對二姐下手該怎麼辦?
“二姐,我們現在的不知道招惹多少人眼紅,以後讓小舞跟在你身側保護你,這樣我也能放心些。”
慕惠犀想到小舞那一身颯爽英姿的武藝,當下點頭,應了好。
春輝院現在借住的人多,用餐的時候大門一關,主子下人分兩桌一同用,這裏沒有外麵的規矩,男女同席,好不熱鬧。
大武借著給主子布菜的時候一臉新奇地道,“芷榭院不曉得咋了,樓氏剛出府回來了是被人攙扶著,路都走不了了,奴才遠遠看著她那張臉慘白,像受了大驚嚇。”
慕靈犀與拓跋顏對視一眼,彼此勾唇輕笑,端起湯碗各自輕啜了一口。
大武心下似是明白了什麼,這是拓跋公子出手了?
“明日義父義母家要為我舉辦認親宴,慕府這邊除了祖母那院也是要出席的。”
拓跋顏點頭,“外人看來,她還是這一府的大夫人,你的母親,這種場合她是要在的。”
“以她現在崩潰的心態,我倒是不介意多刺激一下她。可是慕孟玨他不能去。”
一個差點害死義兄,讓義兄身體受損的人,就該讓他承受同樣的痛苦。
“你想如何?”
慕靈犀想到一件好玩的事,她附耳在拓跋顏的耳邊低語。
拓跋顏聽了忍不住搖頭,“我有時候真懷疑你這腦袋瓜子裏到底裝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事,這樣損的主意你也想得出來。”
慕靈犀被彈了一個爆栗子,身子一怔,“明明你一臉想參與的表情,還要教訓我。”
慕惠犀咬著筷子,一臉愣怔看著二人互動,唇角忍不住慢慢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