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得太突然,董回春還在給她把脈,林錦墨的神識就已經清醒了過來。
但她並沒有出聲,也沒有睜眼,仿佛還沉浸在某種幻境中,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林錦墨是在想,當初出現那些畫麵,如果是係統提醒她三個人之間的關係的話,那這次這個畫麵……莫非是因為方家好像要上京了?
林錦墨怔怔盯著梅花帳頂,問係統道:“為什麼?”
方家都動身了,他們沒道理視而不見,那薛若男的家世的確比林家好,但也不可能將一個外封侯府請調回京才對。
係統卻道:“天子即將大行,各地侯府、勳貴,除被下令不得出封地的王爺和眾將軍外,他們都應該提早來開封。”
所以不會林翟天不想控製他們,而是控製不了他們。
係統反腐知道她在擔憂什麼,居然第一次給了她安撫,“不過你也別緊張,方家即便入京,也不會得到重用。”
“為什麼?”林錦墨才問出口,自己就有了答案。
因為侯府的繼承人是個沒用的紈絝,薛若男是外嫁的女兒,並不能主宰兵部尚書府,而且她嫁給方家,也並不是貪圖方家什麼,而是隻能嫁給方家。
畢竟開封對此女素有盛名如下。
——京中有悍婦,一歲嫁三男,兩休妻一出家,善妒而喜怒,貪財亦好-色。
林錦墨跟關雎打聽開封情況的時候,這個薛若男簡直讓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很有幾分武皇範。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有很多,基本都是進開封待到皇帝駕崩、新帝即位之後,有的回去,有的就根據新皇規矩或提拔或貶黜,或者是根據後代功勳擇令繼承侯爵之位。更或是用家中錢財續爵,充盈國庫也是一樁功勳。”
如今邊關不寧,本朝國庫的確缺錢。
林錦墨無語,“這麼說東宮是特地選了一批待宰羔羊進開封?”
“是這個道理。”係統很耐心,耐心得有點讓人毛骨悚安。
“……你跟我說這麼細幹什麼?”林錦墨警覺。
係統沉默了一下,道:“你莫忘了,兩個林清秋就要見麵,若是她們聯手,你待如何?”
林錦墨瞬間明了,“哦,原來你是怕自己升不了級。”
係統……係統氣結,不出聲了。
林錦墨一哂,心想自己也該醒了,正要睜開眼,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就送開來,老大夫緩慢地說道:“丫頭這情況……”
“怎麼樣?”不知哪個女孩在追問,林錦墨想了想,決定先不睜開眼,聽聽她們說的是什麼。
而下一刻,就感到有人坐到自己身邊,替自己提了提被子,順帶還摸了下自己的額頭,輕歎道:“打人的時候那麼凶殘,怎的撞一下就暈了。”
是啊,她也感到很尷尬好嗎?
林錦墨越發不好意思睜開眼了,因為說話的人是洛塵逸,而且洛塵逸的手在碰到她的額頭後並沒有急著離開,反而往下滑了一下。
簡直就像是摸了把她的臉!
靠!你吃我豆腐!
林錦墨心跳加快,努力聚精會神去聽大夫的話,“怕是因為撞到了同樣的地方,倒也無大妨,隻是今後還是小心不要碰到腦袋比較好。”
他說著一歎,“本來長得就不聰明,真撞傻了怎麼好?”
林錦墨睫毛一顫。
洛塵逸的手觸電般收回,突然沉聲,“拿藥過來,人醒了!”
臥槽,我還沒打算醒好不好?!
無可奈何,林錦墨隻能“如夢初醒”地睜開眼,看清了麵前的人。
洛塵逸竟不在床邊,而是站在了人群外。
是的,人群。
洛桑眼淚汪汪的,一顆腦袋占據了視野七成,餘下三層都被齊雲絲和關家姐妹占據,周家姐姐挺著肚子恐怕衝-撞所以不在房中,隻遣了貼-身丫頭櫻-桃過來守著。
“二姐姐!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推你了,嗚嗚嗚。”
洛桑魔音灌耳,林錦墨條件反射道:“不怪你不怪你,都是洛塵逸下巴太硬-了。”
眾人:“……”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林錦墨連忙補救,“不是,我的意思是,都怪我腦袋太脆!”
洛塵逸捂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眼看這個原因,反正林錦墨自己是有點沒耳聽。
洛桑本來還愧疚著呢,林錦墨兩句話就讓她破了功笑了出來,哭笑不得道:“什麼啊,二姐姐這個時候還開玩笑,我差點以為你醒不了了,還想著該怎麼跟林大哥哥謝罪呢。”
齊雲絲見人醒了也笑,“咱們小公主差點回去找牆去撞了,你要再不醒,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琉璃做的了。”
“藥來了,”關雎讓她們讓開點,“董大夫說這藥是可以定心寧神的,是你從家裏帶過來的方子,暫且用著,新的藥方他再開來。”
林錦墨被扶著起來,臉色發苦,“還要新方子啊?”
她什麼時候吃過這麼久的藥,好好一個飛天小女俠都成了閨閣病秧子了。
洛塵逸站起來,看看她的額頭,倒也不見紅-腫,神色清明,卸去釵環,雖沒了之前那份精神貴重,卻多了一分令人心動的素雅水靈。
隻是今天這件事若是被林錦風,或是鄭太妃知道了……都不是什麼好事。
洛塵逸就要走。
林錦墨餘光一掃,突然開口,“洛、三殿下!”
洛塵逸停住,回頭,唇角一勾,看著邪肆卻溫柔,“怎麼?”
“啊,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當著眾人的麵,林錦墨有些臉紅,“本有舊疾而已。”
洛桑鼓著腮幫子,忍笑。
天哪,二姐姐這分明就是在安慰她哥!明明自己都受傷昏迷居然還這麼大方安慰別人,跟那莊玥綿裏藏針的樣子比起來簡直就是仙女啊!
關雎等人一語不發,反正裝作什麼都沒看見、沒聽見就是了。
洛塵逸愣了愣,輕抿的唇角溢出笑意,“好好休息,別讓人擔心。”
哎喲,還“別讓人擔心”,這個“人”是誰啊?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不約而同地學了洛桑,按捺姨母笑。
董回春在屏風外聽著,雖也想笑,但不知想到了什麼,卻長長一歎。
少年心動,不忘一生。
卻又有幾個,能夠彼此相守呢?
……
林錦墨受傷的消息被洛桑按住了,她知道林錦風就在南園,雖然知道這樣做不對,但一想起林錦風在青州對洛塵逸滿懷敵意的樣子,洛桑就忍不住放縱自己的私心。
她的哥哥小心謹慎地過了這麼多年,更是為了她到現在連個王爺都沒封上。新皇登基,太子的幾個兒子就又是“皇子殿下”了,而洛塵逸這個“皇子殿下”該如何自處呢?
她想的不多,隻是想要洛塵逸至少要有一個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陪伴在側。
洛塵逸未嚐不理解她這份苦心,但她還是出去找了林錦風。
林錦風彼時卻正在同那周禦史說話,也是在交談中才知道,原來那周禦史的夫人就在北園之中,他是護送夫人過來的。
周氏夫人。
林錦風想起這段時間自己打聽到的消息,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垂暮帝王十年前從民間帶回來了一個流落在外的公主。
此女母親也是才女,當初帝王風-流一度,留下了這麼一個女兒,這麼多年才將人接回京城。雖然礙於國朝禮法,沒有冊封公主位,卻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明珠。
她隨母姓,周氏敏敏,嫁給了同姓武狀元周蔡郎。周蔡郎雖有尚公主之實,卻無尚公主之名,因此不必被困公主府。
但因為周蔡郎與洛虢自小交好,事關洛家,那邊關之事被動站隊,被今上放到了禦史台,一身戎馬功夫閑置,整日便醉生夢死,怠慢朝政。
所以,這就是周蔡郎?武狀元?
林錦風看看他一身酒氣,毫不客氣地發問:“酒過殺人,你這般喝酒,還拿得起刀嗎?”
周蔡郎官袍散亂,打了個嗝反問:“小子,拿得起如何?拿不起又如何?”
“不如何,”林錦風嗤笑,“就怕哪天需要你拿刀的時候,你拿不起來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