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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送菜的農人推著木輪車入城。
車水馬龍的開封漸露擁擠,讀書的小學生已經匆匆趕向學堂,酒客閑漢又開始新一天的飄蕩,吆喝賣果子的商販已經來到了天橋大街下。
一切欣欣向榮。
突然間,農人停下了腳步,他正在橋梁上歇口氣,今日要送到關家的白菜都是最新鮮的,他歇口氣後就要立刻出發,免得有人已經先在關家門口吆喝,搶了他的生意。
關家不算是大家族,在開封這片地界,他們隻做了點綢緞生意,但他們的生活也過得風生水起,因為聽說他們家有個好姑爺。
開封是京畿之地,什麼消息能藏住啊?關家的好姑爺並不算是什麼,但不知聽誰說的,那姑爺的妹妹竟然就是即將上任的新開封府尹的結發嬌妻!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身上有遠親。
關家結了這一門子遠親,將來必定發達的,因此他家生意就熱鬧了起來,農人也想把最好的菜送到他家。
農人起身,正要離開,忽然間發現那河中飄過了什麼。
他下意識看過去,先是瞧見一片采緞,而後是一隻繡花鞋,再然後,就是一具被泡漲了、渾身青紫的女屍。
農人驀地瞪大了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那女屍徹底浮出水麵,白花花的胸脯漲得老大,美好的女孩竟像隻被水灌滿的老母雞!
“啊……啊!死人!河裏有死人!!”
……
“河裏真的有死人啊?”收菜的丫頭聽他閑聊,瞧著農人沒什麼精神的臉,看來是嚇壞了,忍不住咂舌,“大哥你還是先回去吧,說不準等會開封府就會四處盤查,要問到你的。”
農人想那道不至於,因為在他吼過之後,那河邊橋梁上很多人都看了過去,到處都是人,並不差他一個,就是要問也是盤問打撈的水手。但農人還是心神不寧,準備早點兒回家了。
農人離開丫頭就回到了府中,將這事兒說給主母大房聽,主母盤著靈蛇髻,瞧著一封帖子喜上眉梢,聞言就皺起了眉。
“青天白日的,居然有人這般虐殺一個女孩兒?真是造孽,”她想了想,緊張道,“這案子別拖到了明年,到時候姑爺妹夫過來兩眼一抹黑……”
她忙站起來,拿起旁邊的貼子出去,到了門口回頭對丫頭道:“你再出去,多采買些吃的用的,著下人收拾出兩間貴客住的廂房,叫林兒來堂屋說話。”
丫頭怔怔地點頭,不明白主母為什麼這麼緊張,但動作卻沒耽擱。
主母摸了摸頭發,直接走到了堂屋。關老爺正在送客,自從親家妹妹抬了高,連帶他們這八竿子才打的著的親戚都被人惦記上了。
“老爺,”主母急急說了那案子,道,“如今的開封府尹怕是未必認真查案,這事要是拖到年後就不妙了,咱們要不要讓人去細細地打聽一下案情,保不齊親家妹妹那邊用得著呢?”
關老爺也是一驚,想了想,“無妨,這事我們也插不上手,隻能叫人先打聽著,”他笑了笑看看自家娘子,“你不是為這個來的吧?”
主母也笑,將手裏的拜帖往桌上一放。
“那兄妹倆你姓埋名的進來了,恐怕是為躲著什麼,我想既然他們要上門,必定是有所求,正巧遇見這樁麻煩事兒。我聽說那林大公子是個頭腦聰明的,自小過目不忘的……”
說到這裏,主母就歎,“那年紀輕輕已經過了童生、秀才、舉子,乃是個小三元且是一舉成名,將來會試殿試便不得榜首,也有探花,咱們不妨將這事兒說與他聽,憑他的意思再來行動,你說如何呢?”
“如此也免讓人說咱們攀附權貴、多管閑事,更不犯了如今開封府尹的忌諱。”
關家老爺點點頭,“你素來是個有主意的,這樣也好,就按你說的做。”
他的話才說完,外頭就進來一個眉目中正的年輕人,他行禮道:“父親,母親,一大早叫兒子過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關老爺看看他,見他一身輕裝樸素,很是聽從他平日說過的要勤儉節約,不叫外人抓住把柄。
於是便滿意道:“你來得正好且看看這封拜帖,咱們家要來顧客了,這兩日-你且約束弟弟妹妹們,讓他們注重言行,切莫衝-撞了客人。”
關家大公子走過去看看拜帖上的名字,頓時眼睛一亮,“林家弟妹要過來了?”
“可不是嘛,說是先過來替爹娘打點,不叫他們來年辛苦,倒是兩個孝順孩子。我也早晚盼著他們來呢,如今終於到了。”主母眯著眼笑道。
關家大公子並沒有太過驚喜,而是沉吟一番道:“按他們的身份,進城之時必定會傳出消息,但至今我們都沒有聽到半點兒信息,倒是這拜貼突然上門,看來這兄妹倆倒是有些顧忌。”
他想了想,“既如此,那天我們就不能大張旗鼓地打正門讓他們進。爹娘不曾見,咱們府門外的陌生人可又多了好些。”
父母二人聽罷,都有些猶豫。不讓進正門,萬一被他們當做怠慢該如何?
關家公子又道:“他們即使隱姓埋名而入,當也做好了這些準備,我們倒不必太過忌諱,隻還要吩咐下人們,切勿將府裏來了貴客之事宣揚出去,否則到給他們添了麻煩。”
關家老爺點頭,“說的極是,你便下去好生準備便可。”
關林頷首,將這事放得鄭重,隨後便去叫弟弟妹妹一起說話。主母不放心,又把姨娘們和丫頭們聚在一起叮嚀囑咐。
而後就等著林家兄妹上門。
但林家兄妹送了拜帖之後,這會兒正在開封府不遠處的酒樓盤桓,為一問題煩擾不休。
這契約簽也簽了,但是要經開封府蓋章烙印。他們卻不好直接過去,身邊的下人又都是活契,更不好叫他們拿著接地契走。
半晌林景墨道:“恐怕開封府早就知道林家有人要過來,我們倒不如直接過去。”
“知道是一回事,但人出現又是另一回事。不妥。”林錦風斷然否定。
林錦墨也知道不妥,但這契書若不在兩三日之內去蓋了章,隻怕後麵會有變故。
兩人麵麵相覷,想去都有些後悔。早知道當時就該把家裏的管家或者死契仆人帶過來,讓他們進去蓋章烙印便可名正言順。
林錦墨歎口氣,忽地靈光一閃,“若是讓關家的人來呢?”
關家跟他們是姻親,雖然隔了個舅舅,卻因為他們在京城,若是受托買房也是極有可能的!再說之後還要采買仆人,也需要經過關家的手才行。
林錦風默了默,“可行。”
“可行”兩個字方才落下,兩個人就聽到酒樓裏一陣喧鬧,下意識看過去,就見一堆人鬧鬧哄哄的像是在打架,旁觀的人裏竟還有個“熟人”。
竟是劍二!
劍二正看打架看得火-熱,冷不防察覺到兩股視線,瞬間回視。
三人:“……”
見都見了,不打聲招呼有點說不過去。
劍二滿臉堆笑地上前,“大公子,二小姐,沒想到你們也在這裏,這幾日過得可好?”
林錦風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他兩眼,然後微微後仰,靠在椅子上看向外麵那群人,答非所問道:“打架好看嗎?”
“打架不好看,但打架的人好看,”劍二拖了張椅子大咧咧地坐下,撇撇嘴道,“那兩個人爭搶一個舞女,從青樓打到這裏來了,結果舞女死了,他們都以為是對方幹的,這是直接要往死裏互毆呢。”
“死了?”死這個字太敏-感,林錦墨忍不住好奇,“怎麼死的?”
劍二微微皺眉,“虐殺,而且……唉。”她沒說完,但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一個女人被虐殺,不用特意提點,很多人都能變色。
林錦墨喝了口水,有些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