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皇泰街無望,年輕牙人咬咬牙,未到左定雙王道就調頭離開,去尋白青。
“姑娘,不是小的無能,那對兄妹好像的確不大喜歡皇泰街的宅子。兼之那老牙人舌燦蓮花,還說那宅子被抄過家不吉利,若要拿下他們,怕是要從那老牙人那裏入手了。”
年輕牙人看得出來,這女子後麵多半是高門大戶,說不定還是王侯貴族,他們相反設法要把林家兄妹留在皇泰街,具體為的什麼他不去想,但多半是好意。
年輕牙人實在不想丟了那三百兩。
白青皺眉,“知道了,你先去跟著他們,這是五十兩銀子的銀票,事情無論成不成,都不會虧了你。等我們查清後麵攔路的人,你再去。”
年輕牙人大喜,沒想到她出手這麼大方,“好好好!小的一定盡力。”
白青轉頭回了將軍府,而此刻齊雲絲派出去的人也都已經有了回音。
“對方來去匆匆,隱約可見皇城司的身影。”屬下道:“我們本想跟上去,奈何對方警覺,似乎也在調查我們。”
齊雲絲沒想到這件事會這麼複雜,心中愈發的擔憂,“皇城司……方海身為太子左右手,如今太子監國主政,要想調動皇城司不難。”
果然是他!
終於洛塵逸,齊雲絲根本想都不曾想過。
洛家身份尷尬,別說皇城司這種天子直屬重要機關,就是開封府尹他們都不能隨便接觸,齊雲絲雖是女兒,卻沒有林錦墨那般急智,根本猜不到還有洛塵逸從中作梗。
方浩的出現就是個攪屎棍,讓多方人馬都被他擾亂了視線,在一灘渾水裏看不清真相,齊雲絲也中了招。
“務必讓人留在皇泰街,那裏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齊雲絲抬起頭,“你親自去。”
另一邊,洛塵逸派出去的人馬也有了回信。
“人就消失在皇泰街,雖然看不清相貌,但可以斷定,的確是往方家的方向去了,”劍二臉色難看,“殿下,接下來該如何?”
洛塵逸擰緊眉頭,半晌道:“想辦法,讓林家務必定居在左定雙王道上,再派人去請方浩來府中做客。”
劍二一驚,“殿下不可!如今邊關情勢緊張,太子本就忌憚洛家,若是殿下此刻與朝臣接觸,恐怕會招來朝臣的彈劾!”
劍二言辭正色,絕沒有半點誇張。
洛塵逸苦笑,“邊關,邊關……我洛家因為當年邊關一戰遭受的彈劾還少嗎?”
“但現在正是新舊更替、太子即將登基,朝中上下最不可發生不情之舉的時候!殿下!不可一失足成千古恨!”劍二沉聲,“否則我們就算幫了林家,林家怕是也討不到好。”
洛塵逸一默。
劍二說得有道理,他此時暗中幫忙已經冒了極大的險,倘或在直接將人請回府裏,最後多半會害人害己。
罷了,是他急躁了。
“去告訴牙人,無論如何,一定要留住林家兄妹。”回過神,洛塵逸冷峻的臉微露寒意,“若再有人阻擋,便……”
劍二:“殿下?”
洛塵逸默了默,“你便親自去啊。”
劍二:“……”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隻是這樣,林家就要承他們的情。
而林錦風,未必願意承他們的情。
……
左定雙王道中,開封府尹盤下的府邸如青鬆立雲霄般坐落在寬敞清淨的長街上,雖然這地理位置不像皇泰街那麼貴重,卻依舊是塊難得的好地方。
如今還有許多京官有錢都未必能買到好房子,或是當了二三十年官隻能在京郊之地買下一塊不大的地皮。
虧得林家在青州富庶之地落腳,還有陳氏的後盾夠富貴,他們才能輕輕鬆鬆拿出千萬資產出來。
不過這千萬資產在通貨膨脹的情況下怕是永不了多久,林錦墨已經在思考是不是該向舅舅家求助了。
“陳家大舅舅娶的主母就是京城裏的人,他們在京城多半也有人支應,若是這幾天都定不下地方,哥,我們要不去找舅母家裏人幫忙吧?”
林錦風若有所思,“還不到那個時候。”
林錦墨點頭,“我知道,隻怕我們到了那個時候再去,他們要說我們怠慢了,不如先派人送個貼子,說擇日拜訪如何?”
“難得,”林錦風似笑非笑,“你居然也知道送拜帖上門了。”
林錦墨翻了個白眼,他以為她是白癡嗎?就是現代上親戚門裏拜訪的時候還要事先打個電話呢。
正此時,馬車漸漸停下,老牙人在外麵道:“大公子,二小姐,到了。”
兩人掀簾下來,老牙人已經推開了偌大府邸,還沒進去,兄妹兩個就先看見了那牆壁後探出來的兩棵樹。
兩棵樹對稱著,就像門口的石獅子一樣,門後過一個隱蔽,長二十五步的石板大前院直入堂屋。兩側抄手遊廊直接貫穿前兩進院落,那主臥、耳房、偏房、廂房都此地落著。
屋舍儼然、飛簷鬥拱、精梁畫棟、雕甍繡檻,假山院子裏奇花異草、嶙峋怪石不可勝數,池中蓮荷從立,竟還橫著一隻扁舟。
垂花門之後就是內院,這內院也大,逶迤的石子路邊上還有水缸、柏樹、桃花、香藤,而且有好幾個妙趣橫生的別院,那帶著年歲的牌匾上還按四季時節留著端正的大字。
分別是:韶淑院、蟬鳴軒、一葉閣、歲寒齋。
韶光淑氣,便是春日美景,西府海棠與迎春花種在入口,春暖花開,整個院子裏怕都是花香。
蟬鳴軒裏種著一派青木,向陽而立,間漏風息,不怕擋住生機勃勃,也能消暑避熱。
一葉知秋,一葉閣中當然少不了梧桐。比牆還高的梧桐,可以想見,金秋之時,整個一葉閣都會變得金燦燦的,錦繡輝煌。
最後的歲寒齋整個被紅梅環繞,鋪著白沙地,而且院中的房間裏竟風格迥異,中間還放類似席夢思的美人榻,軟得像沙發!
林錦墨眼睛一亮,這一家以前怕是見過番邦的人才!
林錦墨當時就有些走不動了。
林錦墨還在暗暗讚歎老宅子不愧是老宅子,裏麵的擺設規矩都是已經成了型,地板幹淨、石板清亮的時候,林錦墨就已經一眼相中地方了。
她扯了扯林錦風的袖子,林錦風不動聲色,反手卻握住了那手指,低聲道:“好好走路。”
林錦墨眨著眼睛,“哥,等爹娘入京,我應該可以跟你一樣頂門立戶了吧,那那個歲寒齋就給我好不好?”
林錦風看了她一眼。
“你喜歡歲寒齋?”那個院子跟其他院子不大一樣,擺設奇怪,還有個西洋鍾,在他看來,不大規矩。
雖說他也不是那麼守規矩的,可這裏是京城,番邦之物……受不受歡迎另說,沾上“番”這個字,本身就有些危險。
“沒關係的,”林錦墨眨了眨眼,輕輕笑道,“這可是老宅子啊。”
老宅子,那就是以前有人住過的。
既然有人住過,那京中必然早有記錄,他們就算不改動,別人也不會覺得什麼。便是向雞蛋裏挑骨頭,怕是也要先從前一家主人挑。
林錦風見她雙目晶亮炯炯有神,想反對的話吞回了肚子裏,漫不經心道:“此地雖好,卻還不是我們的,你未免太著急了些。”
林錦墨微怔,回頭。
老牙人激動地臉都紅了,“隻要兩位點頭,老朽現在就可以回去拿契書,然後去開封府定下來!”接著他就有五百兩銀子了!
林錦墨輕笑著,既沒點頭也沒搖頭,“老者恐怕已經猜到我們是官家,所以才敢住這樣的院落,此地雖好,但卻離上朝的地方稍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