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吸睛,美景醉心。
嘈雜的官道上人來人往,大概是近冬年節帶起的熱鬧,打各處上工的人都開始返家。
春節自古有之,要想趕在過年那一天之前返回家中,則必然要起早一到兩個月動身,當中還要在路上買賣年貨,小心翼翼避開這個時候最喜歡逞凶肆虐的山賊小偷,最後拉幫結派地行動。
在這些來來往往的行人中,走南闖北的商人和足以四處遊走的大戶人家最為惹人注目,除此之外的百姓平民,都不會離家太遠,故他們此時節最常做的,便是想方設法在路邊擺攤設店,或買賣雜貨烘肉,或提供住宿茶水……
縱然如此,能夠一下子看見這麼多俊男美女,那也是極為少見的。
不說林家兄妹與洛姓兄妹,但看洛塵逸帶著那二十三名下屬,一個個都是額寬貌正的壯士,威風凜凜,不怒自威。
仿佛是經過精挑細選的,這樣的人家,背景一定不簡單,茶水鋪子上的人頓時驚了。
有的人已經收拾東西讓出位置,有的人卻不以為意想要再多觀美一會,還有的人便如那老大爺一樣,驚豔之後,愣住了。
林錦墨等人且放肆笑著林錦風,這位狡智聰慧、過目不忘的林家嫡係,雖生得才高八鬥,然而卻是個正正經經的讀書人,雖有氣蓋群雄之心,卻無孔武有力之命,在體能上,實在屬外強中幹之輩。
兩日驟馬急奔,連林錦墨和齊齊在馬車裏都隻感到了幾分不適,可林錦風已經上吐下瀉了好幾回,昨日半夜露宿野外,短短半個時辰,那身皮肉就被磕出青紫。
林錦墨無言以對,心想女媧造人之時,林錦風的屬性一定點的特別偏。
家世來一點,相貌加一點,智慧來八點,體能……哎呀,忘了加了。
噗。
林錦墨越想越好笑,林錦風不好對自己的妹妹發火,可對那挑起話題的洛塵逸就沒好氣了。若不是知道如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隻怕林錦風早就恨不得跟他們分道揚鑣。
“有辱斯文!”林錦風氣急,索性一甩袖,白著臉坐到了茶鋪子裏,“老板,來壺茶,上些吃的。”
老板回過神,心想這是一樁大生意,又不知他們底細,隻看那些侍衛不大好惹的樣子,深怕伺候不周到惹來麻煩,忙不迭低頭哈腰地將鋪子裏上好的茶水、饅頭送了上來。
這裏的饅頭跟林錦墨所知道得並不一樣,饅頭裏麵是有陷的,隻是沒多少油,雖然飽腹,但對他們這些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來說著實有些不太習慣。
“弄些素菜來就好,”茶館本就主供茶,飯菜都很平平,林錦墨也沒期待能夠眼前一亮,“姨娘給我們帶了桂花糕,等會上去吃?”
齊齊連連點頭,黏在她身邊笑道:“好呀好呀,我瞧著再有一天就能到有客棧的地方了,回頭咱們先去逛一逛,倒不必急著往京都趕,好不好啊哥哥?”
最後一句話,齊齊問的是洛塵逸。
洛塵逸將馬丟給劍二,無奈地看著她,“若按你這麼遊山玩水地回京,這一個月的路程怕是要生生拖延成兩個月了。”
齊齊不以為意,“反正現在才九月,便是再過兩個月也不過才十一月,時間還早著呢,怕什麼。”
齊齊巴不得晚些回京都,因為她很明白,回到京都意味著什麼。
她抬起頭,微笑著看了眼正同林錦風使眼色的二姐姐,這般毫無芥蒂、不拘禮數的相處,讓人感到快樂、難舍,可一旦回到京都,一切就都會變了。
即便林家兄妹非比常人,能容常人之所不能容,更非那等爛俗囿於死規矩之人,可有些事,卻是不由人的。
洛塵逸自然看得出來,也想得很明白,所以他也隻不過是隨口一說,倒未必真的打算就這麼日夜趕路,而不給齊齊半點緩和之機。
他想著,或許回到京都,能夠想辦法不必大張旗鼓地進城……也不行,倘或真將一切瞞了過去,以林家兄妹現如今與自己跟齊齊的相處方式繼續下去,被別人瞧見,那就是一個大大的以下犯上、罪及家人。
想到這裏,洛塵逸也不由得有些無奈。
身份,地位,階級,就是隔閡。
“洛兄。”
洛塵逸腳下一頓,目光微移,默默看向了喚自己“洛”兄的林錦墨,落落大方,爽快而無扭捏,林錦墨挑眉,“洛兄還站在那裏幹什麼?行了數個時辰的路,還不渴嗎?”
洛塵逸心下一動,笑了起來。
今後之事,順其自然,而今便憂心忡忡,著實有些杞人憂天了。
“當然渴了,”洛塵逸大大方方地往林錦風對麵一坐,玩味地看著臉色青了又白的林大公子,“這不是擔心林兄不歡迎嘛。”
得了便宜還賣乖。
林錦風冷笑,顯然還在對之前洛塵逸拿他身體虛弱一事取笑而抱有怨念,“豈敢,在下倒並無洛兄所想這般心胸狹窄。”
這話聽著,好像洛塵逸有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似的。
林錦墨坐在一片,麵不改色,腳尖卻狠狠踢了他一把,對洛塵逸謙和而帶著距離道:“家兄一路奔波,心情不好,還請見諒。”
出了青州,她代表的就是林家,恩人麵前可不能太失禮,當然自己人之間就算了。
齊齊謔笑,“二姐姐別解釋了,我看林大哥分明就是嫉妒我哥哥文武雙全,哼哼~”
林錦風瞪了眼胳膊肘外拐的妹妹,默默飲茶。
劍二等人在旁邊看著,隻是笑笑,也不說話。
畢竟,這樣的場景可是見一麵少一麵的。
半個時辰後,眾人也歇夠了,正準備再次上路,林錦風突然開口要馬,“馬車顛簸,不如騎馬,且勻我一匹。”
洛塵逸挑眉,不禁好笑,“林兄,洛某方才玩笑若是過了,在此向你致歉。”
“……”林錦風臉色古怪,強忍著酸氣道,“洛兄想多了,我隻是想騎馬而已。”
並不是在故意針對你好嗎?
林錦墨同齊齊探出頭,咬著桂花糕盯著兩人,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了好奇。
洛塵逸微覺尷尬,卻神色不動,“哦,是嘛,那就讓劍二坐後麵的貨箱上吧。”
林家給兩兄妹準備的馬車很大,拉車的馬都備了四匹,後麵摞著兩個大木箱子,其中甚至還有路上禦寒的棉被,容納一個人坐著根本不是事。
林錦風心照不宣地收回視線,不去看林錦風那好不容易恢複平靜、卻又被洛塵逸無意間露出的輕視而黑了下來的臉。
馬車漸又往前,直奔可以落腳的城池。
茶鋪老板就看著他們走過,而後才鬆口氣,“乖乖,這家公子的脾氣看起來可真大啊。”
幸而林錦風沒有聽到,否則他定要怒上眉梢。
他脾氣大?誰麵對同自己妹妹獻殷勤且不懷好意的男人能夠脾氣小?
當然,這都是林錦風身為長兄的偏見,對林錦墨身邊一切異性都抱有如出一轍的敵意,除了林翟天和自己。
茶鋪老板感歎過這一句,緊接著便要招呼下一撥客人,卻冷不防的,看見幾匹快馬從官道上追了過來,為首之人臉上還帶著鮮血,身後更背著令旗,快馬加鞭,如同奔命。
令旗之上,一個“司”字如龍盤虎踞,氣勢雄渾,碩大無朋,叫人心下一凜。
茶鋪老板愣了下,隨便變了臉色,“這不是軍旗嗎?打南邊來的?”
喝茶的老人一直未動,臉色沉靜,這會兒才有了些許動容,卻皺眉道:“天子體弱,太子監國,正是新舊交替之時,曆朝曆代,都不乏蠻夷趁此擾關,實屬正常。”
茶鋪老板聽他說話文縐縐的,不禁好笑,“您老天天在山裏砍柴,也懂得這些?”
“活得久看得多,自然就懂了,”老人抬頭看了眼林錦墨等人離去的方向,“因為越是這個時候,皇室子弟欲趁亂爭權自相殘殺的事情……越是層出不窮。”
茶鋪老板臉色一白,頓時不敢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