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收買衙門這件事並不好做,即便她有方浩銘在後麵打點,終究還是心慌。
況且大事未成,方浩銘隻怕心中也慌,他性格猶豫甚至有些怯懦,林清秋暗忖,這個時候若是自己出的主意能夠功成,馬匪一事按了下去,大家自然落得太平。
若是自己出的主意又壞在中途,或是叫衙門的人發現了端倪捏住了把柄,再或是方浩銘自個兒辦事不利,憑方浩銘的性子,一急起來怨天尤人,最終受到責難的還是自己,被疏遠冷漠的也是自己。
因為蕭惜弱之事,伯爵侯府之人看她已經有所異樣,聽聞最近侯府老夫人遣人要收拾別院,說是有京城裏的什麼齊老太太帶著侄女兒要來府裏賞玩,讓她心裏更加不安。
林清秋目光越來越沉,蕭惜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個時候馬匪之事決計不能再跟她有牽!否則便是徹底讓老侯爺和侯夫人厭棄了,到時候那齊家女郎一來,萬一勾引上了方浩銘,那府裏哪裏還有她的位置?
絕不可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林清秋頭上青筋微跳。
首先,按下馬匪之事。其次,暫且不去對付林錦墨,先看看那京城來的女人的斤兩。
待一輕平安落定,風頭過去,再弄死那冒牌貨!
這個時候,她可謂是內外皆敵,須得謹慎以對……
正此時,院門口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環翠帶著一隊人跑了過去,手裏捧著衣環釵佩、如意瑪瑙等物,還有些許女兒家用的胭脂寶盒,皆是上品。
林清秋挑眉,這麼好的東西不抬到自己這兒來,卻要送到哪裏去?
她站在窗前,略一眯眼就能看清楚那走動的丫鬟們,皆個個都喜笑顏開,連身上穿的衣裳都是吉紅色的。
“外頭是怎麼回事?”林清秋叫了個人來問:“出了什麼好事?怎的不來通知我?”
丫頭遲疑了一下,但不知又想起了什麼,微微笑了起來,“少夫人如今正在禁足,老爺和夫人說了,有什麼事情都不用打擾少夫人,少夫人隻管安心學規矩、知輕重就好,旁的……啊!”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跟我這麼說話?!”丫頭撞在林清秋槍口上,這話還沒說完,就被林清秋一巴掌扇了過去!
“啪”的一聲,就連先走過的環翠等人都驚動了,麵麵相覷,隔著一堵牆偷聽起來。
林清秋正覺得窩火呢,大步走出屋子,惡狠狠地瞪著那連名字自己都沒有記住的丫頭,“讓你答話就答話,再敢拿著雞毛當令箭諷刺我,我宰了你!”
丫頭被嚇得臉色發白,她仗著自己是老夫人選來的丫頭,想著她也不敢對自己怎麼樣,否則便是打了老夫人的麵子。
可哪知,林清秋竟是個莽夫?再說了,她剛剛不過是實話實說,何曾輕慢她了?
莫不是心裏有鬼,卻故意找她發泄來了?
丫頭惱羞成怒,見周圍都有人看了過來,氣呼呼地爬了起來,不禁嘲諷道:“少夫人好大的脾氣!卻也不想想自己如今還有什麼膽氣?老夫人讓您學規矩,是不想讓您丟人,您倒好,如今還敢禁足中打人,莫是不把老夫人放在眼裏?!”
林清秋更怒,“好你個牙尖嘴利的賤奴,我問你一句你敢吵嚷十句回來,還拿老夫人做幌子!今兒我——”
如今不能再鬧事了!
倏地,這個想法瞬間又回到了腦海。
林清秋氣得臉色通紅,指著丫頭的手都在顫抖,卻半天都沒有吐出一句話。
她在林家囂張跋扈慣了,上輩子嫁了方浩銘,也不曾弱了人,還是第一次弄得這麼尷尬。
門牆外的環翠同姐妹們擠眉弄眼,“嘿,聽聽,這還真當自己是少夫人了呢!”
“聽說這林三小姐還是個知書達理的呢,這些日子奴婢看著啊,私下裏同世子諂媚放蕩得很,又整日給下人做臉子,好幾次我都以為是林二小姐嫁過來了呢!”
“哈哈哈,你別說,今兒我出門可是聽見了,那林二小姐實是個有勇有謀的女英雄呢,隻怕是性子耿直了些罷了,往日那跋扈刁蠻的話……切,說的也未必是她。”
“庶女狐媚子,勾引姐姐的丈夫,背地裏什麼做不出來?”
環翠跟著侯夫人,若非出身限製,也是個端方女兒,最是瞧不上林清秋這般做派,不無陰暗地想著:“許是她背後詆毀,也未可知啊。”
林清秋若是知道她們此事所言,必然要氣得吐出一桶血來。
往日那跋扈刁蠻的名聲……就是她自己作出來的,她要算計林錦墨,結果反倒成了林錦墨洗白自己的墊腳石?
丫頭們忍不住搖頭,“等齊姑娘來了,她若還不懂得修身養性反躬自省,早晚有一天要失寵。這古人還說‘以色侍人何能長久’呢。”
眾人不屑地笑了幾句,悄悄兒的走了。裏頭那丫頭見林清秋好歹忍了下來,越發不得了了。
她冷笑道:“老夫人給您機會,您一而再的不識好歹,前後用了兩方墨了,可寫出來一百個字不曾?”
“你!”林清秋快氣炸了,“你……閉嘴!閉嘴!!”
“怎麼?我說錯了?”那丫頭見她羞怒要打人,連忙退遠了些。
“再有,如今世子爺是寵愛您,可府裏將來未必就隻有你了,人家七姑娘可是勳爵人家的嫡女,人品貴重,才情無雙,就連宮裏的太妃都對她讚譽有加!”
林清秋還從未被下人如此譏諷過,當下怒不可遏,恨毒了似的盯著她,讓人看得心裏一跳。
而後,林清秋倏地反應了過來,臉色劇變,“勳爵嫡女?齊家的女兒要來了?!”
她心裏咯噔一聲,抬起的手都有些無力了,怔怔道:“這怎麼……這麼快?”
那丫頭冷哼,“人家是嫡女,可不是求著上門,還是被咱們老夫人著人從京城請來的!自然老夫人巴不得人家快!”
說著又刺她一句,“不像有些人,上趕著巴結過來,手段難看得很!”
“就是啊,”有人在旁細聲議論,“她出身、心性、修養哪裏比得上人家?如今還倚仗世子爺跋扈,等哪日給世子爺招來禍患,令世子爺厭棄了,嘖嘖嘖,下場淒慘咯。”
“咱們哪個不是府裏的老人,不是老夫人的親信?雖說都是奴才,可就是比別人高三等,嬤嬤都未曾不講道理的打人過。”
眾丫頭尋常見她頤指氣使,早就壓了不少火氣,這回給人鬧將起來,好些個人都忍不住口出譏諷。
但她們也是精明的,鬧過笑過,看林清秋目光要殺人了,也就自個兒散去了。
幾個丫頭很精明,一出院子就找上環翠,也沒添油加醋,借口請罪,卻將院子裏林清秋的一舉一動都告訴了侯夫人。
丫頭們意思意思地罰了俸祿,林清秋卻又被領去跪了祠堂,直到深夜,方浩銘回府,這才將人帶出來,又是一通好哭。
此處不提,且說林家。
林錦墨記得記憶裏的林老婦人與王嬤嬤,第一次覺得林家其實是個極為不錯的人家。
不說別的,雖說出身農民又沒學幾個字,卻是極為知道人情世故的,不隨意摻和兒女們的事,卻又始終記著陳家當年支持林家發跡一事,待陳氏如親女。
原主似乎往日並不怎麼親近這個老太太。畢竟,這老太太與人偏居,不管家事,對她作威作福毫無幫助。
如今卻不同了,林錦墨回府,被林老夫人拉著念叨,很是乖巧地回應,引得老太太慈心大起。
林錦墨隻記得自己說了幾十個“我沒事,沒受傷,祖母寬心”,嘴巴都要幹了。
好在老太太知道他們勞累,也沒過多久便讓人回府休息。
林錦墨又在府裏給薑大夫看過,讓哭兮兮的雙喜給伺候著梳洗,不刻倒頭就睡。
一覺睡到次日正午,才有人慢慢來叫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