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墨畢竟是閨閣女兒,打打殺殺不好聽。
而身為正正經經的古代人,更是規矩極嚴之地出來的洛塵逸深知男子對女子的“救命之恩”會有什麼影響,所以他並不打算現身,甚至不想讓人發現自己跟林錦墨牽扯過深。
他想,林錦墨應該也是如此想的,否則不會答應得如此斬釘截鐵,甚至都不想讓自己的人送她一程。
她一個人打理了頭發,一個人洗了臉,一個人慢慢走回了北苑火場,然後告訴他們,她是一個人躲過了追殺。
看著林錦墨被眾人簇擁,洛塵逸沒有意外。
齊齊卻有些遺憾,她捂著傷口,被洛塵逸抱在懷裏,臉色有些蒼白,但卻恢複了幾分活力。
“可惜了啊,多好的機會,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啊,像林二姐姐這樣有意思又灑脫不扭捏的女子可不多見,哥哥要是能把她娶回家就好了。”
“別胡說,”洛塵逸麵上毫無表情,那雙天生的笑眸也冷淡下來,“婚姻大事豈可兒戲?何況你哥哥現在也在泥潭麻煩之中,何必禍害其他姑娘?”
齊齊挑眉,“我看哥哥都親自來保護她了,明明很在乎嘛,”說著,她頓了頓,忽地笑開,“況且,你今兒個救她,回京後這件事就會傳到父親耳朵裏,無論你願不願意,父親肯定要起疑的。”
洛塵逸眉間一凜,“正是因此,才不可錯上加錯。”
齊齊默了一下,冷哼一聲,“哥哥肯定喜歡她的,哥哥看京中其它美人也不是沒有弱不禁風的,怎的不見你憐惜?”
方才還把人抱懷裏了呢,從小到大也就隻有她有這個榮耀了吧?
“再說了,”齊齊道,“他日林家進京,從四品提為正四品,離朝廷三品大員也就不差多少了,這身份地位也未必配不上啊。”
反正她是很喜歡這個姐姐的,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好像在哪裏見過?
“哥啊,”齊齊忍不住問道,“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林二姐姐……我們好像見過?”
洛塵逸微眯了眼,半晌,輕輕一笑。
“也許吧。”
齊齊狐疑地看著他,洛塵逸卻轉身,帶著她離開了暗處,遠離了那灼天的烈火,不再看被人簇擁的林錦墨。
“等等,哥哥不再看一會兒嗎?”齊齊驚叫,她可還想再看一會兒呢!
“你的傷口不痛了?”洛塵逸危險地盯了她一眼,“這傷口雖說不深,但也不容易好,可知讓母親看見了會有什麼後果?”
誰知齊齊卻狡黠地笑了,“所以啊,我當然要養好了傷再走咯,反正父親派人跟著我的,哥哥,就勞你大駕……回京去告訴娘親,說我在青州找到了一個好姐姐,打算玩夠了再回去!”
洛塵逸眼皮一跳,“你讓我丟下你一個人走?你是真不怕娘那鞭子抽我是吧?”
齊齊“哼哼”一笑,“我帶傷回去,你不止要被抽鞭子,還要被拉去祖廟罰跪,信不信?”
洛塵逸……洛塵逸他無言以對。
“所以啊,”齊齊故作乖巧地眨眼,“妹妹是在幫哥哥分憂,而且,我在青州,在大哥哥的眼皮子底下受傷……大哥哥怕染禍上身,你這一路,才會毫無擔憂不是?”
洛塵逸停住腳,垂頭看著齊齊。
齊齊莞爾。
“齊齊,”好半晌,洛塵逸才沉沉一歎,“哥哥不需要你這樣保護我。”
“可我想保護哥哥,就像哥哥當年拚死護我不外嫁蠻夷之地一樣!”齊齊正色,很認真地看著他,旋即,又戲謔道:“而且,我想幫哥哥看看未來的夫人怎麼樣嘛。”
洛塵逸無語,複又抬起腳步,似笑非笑道:“你這樣胡言亂語,當心亂了人家名聲。”
“放心,”齊齊用完好的手拍著胸脯,“你妹妹是什麼人,在外最懂規矩的。”
洛塵逸不吭一聲,卻顯然對她的話保持懷疑,嘴角勾出一抹嘲弄的輕笑。
齊齊一手揪著頭發,沒注意。
她心裏正想著,趕明兒該想個什麼法子去林家拜會才好,最好,能夠想辦法留在林家!
……
卻說那廂,劍二帶著一波銳士拎著半死不活的馬匪來到林翟天麵前,林翟天的表現可謂是受寵若驚。
“這……貴公子可還好?!”林翟天惶恐不安,險些給劍二跪了,方才林錦墨出事都不見他如此緊張。
劍二略笑笑,“大人說笑了,公子若是出了事,劍二怎還會在此地?正是公子沒事我才來的,這群馬匪無惡不作,公子說了,必定是外敵跑來的雜碎,想在此地打秋風,特意叫我送過來的。”
林翟天鬆口氣,隨即陰冷地瞪了眼那些馬匪,口氣滿是殺意,“您放心,這群馬匪到了我的手上,我必不讓他們活著離開青州。”
還有幾個馬匪鼻青臉腫卻沒有昏迷,聞聽此言,立時身體一軟,後悔不迭。
劍二也冷冷瞥了眼他們,“這是大人的官務,我等無權僭越。但公子說了,這群馬匪口不擇言,在他碰巧出現時竟攀咬他是為林二小姐而來,將來審問之時,還請慎重,免得壞了小姐的聲譽。”
這事就實在嚴重了,林翟天神色一肅,怒意上臉,“煩請公子放心,這些個醃臢孽障,林某知道怎麼處理。”
不就是口不擇言嗎?林翟天恨恨地咬牙,舌頭拔了就是。
說罷,劍二就要告辭,遙遙的同林錦墨對視了一眼。
林錦墨但笑不語,側身同陳氏說話,安撫陳氏。倒是林錦風,他站在林錦墨身邊,抬起頭,幽幽地看了眼劍二。
劍二表情微僵,總覺得那一眼好像已經看透了他,忙不迭轉身走了。
林翟天同趕來的師爺抬了下下巴,聲音驟沉,“讓人堵上他們的嘴帶走,今日劍二出現的事不可聲張,但說義士與馬匪狹路相逢即可。”
說罷,他抬手往下一按,“記住,有關那位‘洛公子’的事,一個字都不要給我往外流,否則……”
師爺打了個冷戰,訕笑著應了。
林翟天也是中仁篤穩之人,便是麵對死刑犯,都不曾露出這般狠辣滲人的表情,師爺頓時有些後怕。
那位洛公子到底是何人?竟讓林大人如此謹小慎微?
他迷惑不解地帶人離開,至馬匪來到了院外,才將林錦墨藏身躲禍、馬匪逃竄遇義士拔刀相助這兩件事分說了,眾人也才鬆口氣,皆歎服林家二小姐聰慧異常、有勇有謀,運氣還很好。
師爺又喊人散了,方才逃命的善賈卻此刻上前,對師爺道:“承蒙二小姐提前告知搭救,免了一家橫禍,明日必親自登門道謝。”
如此一類,又有幾人,間或歎服林二小姐善勇智德,又趁機說林翟天教子有方令人折服之類,趁機拍馬屁的也不在少數。
師爺一一應了,好容易才僵笑著散了人。
至此時,陳氏和林翟天才帶著林錦墨出來,上了馬車徑自回府。
林錦風與陳元各自驅馬於兩旁,後麵是迎春等人默默跟隨,踩著清冷的月光,回往林府。
遠遠的,似乎還能聽見那溫泉山莊的老莊主埋頭痛哭,為自己一生的基業,也為那該死的馬匪。
而馬車上,林家父母卻根本顧不得這些,陳氏拉著林錦墨的手查看,隻見那手腳上好幾道烏青,頓時眼淚又下來了。
林翟天也是熱淚盈眶,“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隻是今後萬不可如此冒險!若是那馬匪窮凶極惡非要找到你如何?你這孩子,也忒大膽了些!”
陳氏連連點頭,應聲說“你爹說得極為在理”。
林錦墨苦笑,她這次也是無奈之舉啊。
林翟天說著說著,突然目光一頓,視線停在她的手臂上,“咦?你膀子上那胎痣不是五歲之後就沒了?怎的又長出來了?”
陳氏哭聲一哽,視線霎如釘子般紮在了林錦墨的手臂上,瞳仁劇烈地顫動。
馬車裏瞬間變得死寂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