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0章：潭州知州，心境曆程
他失望又絕望！
對朝廷失望、為百姓絕望。
可是，他僅僅是一個潭州知州，便是他不要命，又如何護得住這潭州的百姓？而且，便是他護住了這潭州的百姓，又如何護得住這天下的百姓？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
北地的消息，他也很快知曉了不少。
他與沈堂並不熟悉，但是沈堂入仕之前與沈堂卻是有一麵之緣，而且，他與陸遊交好，一直都有通信，得知沈堂所在的北地竟然如此安穩，他羨慕而又感動，不錯，就是感動。
你難以想象，一個心懷百姓的官員，當得知沒有生路的百姓竟然還有最後一方淨土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所以，盡管心中恨意衝天，可是他依舊振作起來。
做什麼？幫著境內的百姓向北、向北、向北！
他這個知州沒有資格、沒有能力庇護自己的百姓，也隻能將這些百姓盡量送到北方去。
他暗中召集了一些仁人誌士，他親自去找尋那些心懷百姓的義士，小心的將一個個百姓送走，送出潭州，前往江陵。
每送走一個百姓，他都會歡喜幾分。便是最後自己死了，能夠讓更多的百姓活下來，也值得了。
甚至，包括貴陽軍的北行，他都出了大力，主動幫助貴陽軍隱藏身形，以免被那些畜生發現。
不錯，在張孝祥的心中，那些靜江府的兵馬就是畜生，甚至是畜生不如。
若非他無暇他顧，他甚至想著親自去撐一條船，將百姓從潭州送到洞庭湖對岸！八百裏洞庭，一麵為人間煉獄，另一麵卻是人間桃園……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這個知州能做的是越來越少了。
靜江府的兵馬也不是傻子，原本劫掠的事情很容易，隨便圍了村寨、城池就可以。但是，他們逐漸發現，不少寨子竟是先行空了，哪怕是一些城中，百姓的數量也不對。
顯而易見，這些人是提前跑了啊。
這樣的結果，讓他們震怒，這些老百姓跑了，他們去劫掠誰？糧草和軍餉從哪兒來？他們要這些空城有什麼用？要的是城中百姓啊。
至於這些百姓會跑到什麼地方，同樣不難猜，除了北地江陵，還能去哪兒？
將自己的肥羊都吸引走了，這些兵馬自然不甘心，彼此商議一番，便是決定率兵北上，若是能夠把江陵打下來，並順勢進入到京西南路，不僅是大功一件，而且還能有更多可以劫掠的地方。而且，京西南路一帶雖然不算富裕，但是卻安穩了不少年。
那些百姓豈會沒有一些家資？哪怕隻能占據幾座城池，也定然能夠大發一筆。
於是，一支約莫六七千的兵馬準備一番，便是度過洞庭湖打算攻打江陵。
可他們卻忘了，或者是他們出兵之後沒遇到什麼硬骨頭，劫掠的更是手無寸鐵的百姓，使得他們高估了自己的戰力，而忘了駐守江陵的是誰？
現在沈堂的勢力雖然沒有向南侵伐，但是暗夜閣的探子卻是遍地都是，靜江府的兵馬想要北上的消息根本瞞不過駐守江陵的卞喜。
自己不打不過去是大帥的命令、時機不對，可你們既然直接送上門來了，就不能怪我了吧。
卞喜先行埋伏了一支水軍在巴陵一帶，自己的主力兵馬則是埋伏在了華容一帶。不錯，就是當年的華容道。
靜江府的兵馬過了洞庭湖之後，直接便是進入卞喜的埋伏之中，一番廝殺，靜江府兵馬大敗，一戰折損兩三千眾，剩下的哪兒還敢打下去，反身就跑。
可是哪怕想跑，也要看卞喜願不願意。
這支兵馬上岸的同時，在巴陵的水軍早就抄了他們的後路，他們留下看守船隻的兵馬直接全軍覆滅，一應船隻成了卞喜的戰利品。
前方便是八百裏洞庭，後方則是卞喜的大軍，隻可惜，這些人沒有背水一戰的勇氣和能力，剩下的數千人有一大半直接喂了湖中的魚蝦，一部分直接被絞殺，隻有少部分運氣好逃到荒山密林算是留下來一條命。
經此一戰，靜江府數千精銳全軍覆沒，而趙惇的主力在跟臨安的兵馬爭鋒，一時半刻也派不了援軍，因此，在荊南這一代的靜江府兵馬直接就老實了，對於他們而言，那沈堂的兵馬簡直不是人，與其想要賺取那不存在的功勞，還不如老老實實禍害現在的荊南一帶，反正這邊兒除了百姓之外，也沒什麼敵人。
不過，他們則是遣了小股兵馬，不斷在洞庭湖南岸巡查，防止百姓向北逃離。
正因為這個原因，潭州的百姓想要再度逃走，已經是難如登天。
張孝祥絕望下，已經是想要以身殉國，可就在這時候，有‘義士’卻送來了一封從北地而來的新簽。
這新簽，這是老友陸遊送來的。
看了陸遊的信之後，他對於沈堂一方的勢力有了一個更深的了解，而且，信中陸遊的一句話，打動了他。
“如今北地百姓安穩，主上有心安定天下，卻是賢才匱乏。安國兄不如留有用之身，北歸為百姓而效命……”
看了信箋許久，他直接決定，北上！
沈堂有匡扶天下之心，更重要的是，北方的百姓還需要他，所以，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至於沈堂是不是姓趙，重要嗎？現如今，姓趙的為了這天下、為了那皇位，已經失了本心，也已經不在是他想象中的朝廷，這樣的皇家，不要也罷。
於是，他收攏了行裝，直接帶著家眷在一眾‘義士’的幫助下離開了潭州，朝著他心中的聖地而去……
張孝祥隻是一個縮影，這樣的人絕不在少數。
可如果說哪裏想要北歸的人最多，卻是非臨安莫屬。
沒辦法，臨安之變來的太快、太過突兀，先是太子消失不見、隨後連皇帝都直接換了，這驚天的劇變讓他們難以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切都塵埃落定。
如果僅僅是這樣，他們倒是也不是不能接受，好歹趙伯玖也是皇家子弟，他們為新朝效力，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可壞就壞在這趙伯玖不安常理出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