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苛政如虎,吏滑如油
沈大慶所怕的,當然不是沈堂和柳香菱,他所懼怕的,是背後那一股勢力。因為某種緣故,他沾染上了。那麼,隻有將沈堂二人徹底趕出沈家村,他才能安穩下來。
更何況,不管是祠堂之中的事情,還是爭水之事,沈堂都大大損傷了他的顏麵。他對於沈堂,豈能不恨之入骨?
第二日清晨,隨著一個皂衣小吏攜著三五名快手風塵仆仆而來,並進入了沈大慶的家中。很快,一個令人驚恐的消息很快便是席卷開來。
縣衙開始征收‘版帳錢’。
其實,對於稅收,普通百姓已經麻木了。他們就如同朝廷養的韭菜般,一茬一茬的割下去,隻要小心別斷了根,總會有收獲。
不過,這一次卻不一樣,往年這版帳錢,一家也就約莫幾十文錢而已,雖然肉痛,但是倒也沒有妨礙。然而,這一次,據說直接翻了數倍,達到了二百文之數。
如果僅僅是二百文,那也好說。可是,農戶之家,哪兒有什麼銅板?幾乎所有人都要靠糧食或者其他東西折算。這一折算,百姓們算是遭了秧,二百文錢,恐怕要拿出三四百或者更多價值的貨物才行。
這對於大多數已經極為窮苦的家庭來說,都是雪上加霜。
而這個傳言,也終於在不久之後,從沈大慶的口中證實。而且,新的消息中,更為詳細。若是哪家交不上版帳錢,那麼,就要有男丁服兵役。
兵役,對於百姓來說,絕對是恐怖的事情。君不見,多少兒郎走出了家鄉,卻是隻剩枯骨而歸?
沈堂自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不過,卻並不在意。畢竟,區區數百文而已,就算再多一倍,也可以輕鬆拿出來。
在沈大慶的引領下,小吏和幾名快手一家家走過,霎時間雞飛狗跳,哭聲與喧鬧聲躁動了整個山村。
時近中午之時,沈大慶以及收稅的小吏來到沈堂的家中。也不知為何,在他們身後,還跟隨著不少神色各異的人,躲在院外並互相耳語著什麼。
“沈堂,到你家了。”站在院中,沈大慶冷冷說道。
“啪!”一個小布袋直接扔到沈大慶身前,沈大慶撿起來打開,隨後卻是冷笑幾聲。
“這錢數可不對!”
“不對?”沈堂皺了皺眉頭,布袋之中,正是已經準備好的四百文銅錢。
“你且聽好!”沈大慶上前一步,幽幽的說道:“你應繳三十二兩零四百錢,現在,差的可遠呢。”
聽到沈大慶的話語,沈堂不怒反笑,譏聲道:“三十二兩?我記得每人二百文,不知道這三十二兩,從何而來?”
“若是僅你一家,自然是隻有四百文。不過,數日前爭水,正是因你做主,使得我沈家村澆灌不夠。今年的糧食必定減產。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難道要讓全族人替你承擔?”
“所以,經過商量,由你負擔全族一半的稅錢,以此抵消你給沈家村帶來的損失。”
饒是沈堂早知道這沈大慶會說出什麼誑語,但是,這個解釋依舊讓沈堂目瞪口呆。如今他方才知道,這世上竟是有如此無恥之人。
“商量?為何沒有與我商議過?”沈堂寒聲說道。
沈大慶得意一笑,“一眾族老已經議過,而且,幾乎所有的族人也都讚同。你若是不信,你且問便是。隻要有過半族人,同意自己出錢,那你便隻需要交四百文。”
此刻,沈堂終於明白了,這沈大慶,使得乃是陽謀。以這稅錢和兵役的傳言,將全族人逼到死境。然後,卻又輕砍一刀,將全族人綁在他一邊。
死貧道不死道友,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沈堂倒黴,總比自己家破人亡好的多。雖然,每個人都知道沈大慶在強詞奪理,可是,看著那一眾躲閃的眼神,沈堂便知道,不要說找出過半的人,哪怕三五個,他也無能為力!
畢竟,沈堂一家的死活,與他們又有何幹?
“無恥!”
人群之後,沈明快步竄了過來,“沈大慶,這件事與沈堂哥有什麼關係?不管多少,豈有讓沈堂哥出錢的道理?還有你們!那天,若非是沈堂哥前去,你們不知道要死傷幾個,你們不念情就罷了,此刻卻要逼死沈堂哥,你們的良心呢!”
沈大慶一臉冷笑,其他人眼神躲閃。即便是偶有幾個愧疚的,想到家中境況,也不敢開口。
恨恨的看著眾人,沈明再喝到:“我家那份,我自己會出,無需沈堂哥。”
“好!”
沈大慶絲毫不在意,“那還剩三十二兩二百錢!”
伸手阻住暴怒中的沈明,沈堂淡淡說道:“若是我交不上,又能如何?”
“交不上?”沈堂的淡定,讓沈大慶心中深恨。在他看來,此刻的沈堂應該跪著痛哭流涕求他才對,當然,即便如此,他也不會如此放過沈堂。
“若交不上,那便是抗稅了。到時候,被幾位大人拿去,打一眾板子、服了兵役!”皂衣小吏懶洋洋開口,接了話。
刷!
沈堂轉頭,猛地朝那小吏看去。“你確定,這稅是二百文?”
小吏被駭了一跳,慌忙退了一步,這才恨道:“當然,你以為這種事情,是我能夠編排的不成?”
小吏眼中的閃躲,被沈堂看在眼中。他早就懷疑這二百文的稅錢有些緣故,畢竟,在他的記憶中,這種稅最多幾十文罷了。再者說,如果真是照實收取,豈不是要將大部分人逼死?哪怕是貪官,也絕對不會殺雞取卵。說不定,這件事情根本就是這小吏和沈大慶搞出來的也說不定。
都說破家的知縣、滅門的府尹。其實,哪要那麼麻煩,一個小吏,想要逼死一山野村夫,簡直是舉手之事。任你官清似水,難抵吏滑如油。沒有顧忌的小吏,比高高在上的知縣和府尹,給百姓造成的傷害更甚。
之前他隻是懶得生事,可現在被找上門來,他不得不應對了。
“二百文?那我倒要去問問縣令大人,是不是要將人逼死!”
沈堂冰冷的聲音,讓小吏一晃。
如沈堂所想,這件事情,的確是他和沈大慶搞出來的,此刻被沈堂一逼,他如何不慌?如今的知縣,雖不是官清如水,但也算得上正值。
這事情若是被知縣知曉,豈不是要了他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