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暖會說出這樣的話,對李雪燕來說一點兒都不意外。她自己的女兒,她了解得自然是最多的。
可既然這樣的話,那不就是全員讚成到時候去段家住了?
段雲飛的意見不考慮,反正他也沒有意見。
“娘親考慮好了嗎?”李小暖見李雪燕沒有說話了,又問道。
“啊?我還在考慮,你先忙去吧。”
李小暖點點頭走了。
“雪燕啊,我仔細想了,不管怎麼樣,你們住在這也好,住在段家也好,我肯定是不能跟著你們一起過去的。哪有女兒出嫁把娘也帶過去的?這怎麼說都沒有道理,到時候叫人看笑話就不好了。”周杏花憂心忡忡。
李雪燕笑道:“這有什麼好笑話的?我總不可能真的讓你一個人住在這裏吧?萬一到時候被李家的人欺負了我都不知道,那我這個女兒當得也太不稱職了。”
如果說像李雪燕這樣的女兒不稱職,周杏花覺得,那這個世上就找不出來稱職的女兒了。李雪燕為她做的事,為她考慮的事情,已經太多太多了。多到遠遠超過她的付出,多到讓周杏花有的時候都害怕。
因為擁有的太多了而害怕,害怕終究有一天,會被老天爺發現她過得太好了,然後讓她得到同等的不幸。
“我沒事的,他們現在跟我也沒有什麼交集了,不至於……”
“現在是因為我平時跟段雲飛都在家裏啊,他們就算有那個賊心還能有那個賊膽嗎?到時候知道我們都不在之後,不說肯定會欺負你啥的,過來找麻煩肯定也少不了。李家那幫人我還是了解的,就是欺軟怕硬。”
周杏花沒說話了,李雪燕說的沒錯。
其實在李雪燕不知道的時候,李家的人確實找過麻煩。但那些都不算什麼大事,頂多就冷嘲熱諷一頓。所以周杏花並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告訴過李雪燕。主要還是不想給她添麻煩,李雪燕平時已經夠累了,周杏花不想因為這些小事給她添亂。
所以有時候路上遇到了李家人,被他們明裏暗裏說些什麼。或者借著親戚的名義,從她手裏連哄帶搶地拿些東西,周杏花都隻是自己默默忍了下來。
“可是如果我也過去的話,肯定會被別人笑話……”
“別人那能是笑話嗎?肯定是嫉妒啊。你想想,他們自己過不上好的生活才會對別人的生活評頭論足,就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唄。要是他們自己能過得很好的話,誰還會在背後說別人的閑話?天天高興都來不及了,哪還有功夫去說別人?”
周杏花一想,覺得李雪燕說的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
不管別人過得好壞,都是別人自己的事情。隻有自己生活不愉快,才會在這種事上拚命指責別人從而找到微薄的優越感吧?
看周杏花還是很糾結,李雪燕決定直接放狠話。
“我這麼說吧,如果到時候我們真的要過去住,而娘親不跟我們一起的話,那我就不成親了。”
這一說可把周杏花嚇到了,她趕忙說道:“這麼大的事,怎麼能這麼草率呢?”
李雪燕說這句話的時候,段雲飛剛好從廚房裏洗完玩出來,立馬就不滿意了,“成親這事可是板上釘釘了啊,你不願意過去住咱不去就行了,別想悔婚啊!”
“我會不會悔婚那就得看我娘的想法了,不是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現在就到了我娘做決定的時候了。”李雪燕耍無賴道。
周杏花也是頭一回麵對這樣的情況,讓她進退兩難。
說跟他們一起過去吧,她自己是沒什麼意見的,能一直跟女兒和外孫女他們住在一起,周杏花心裏肯定是樂意的。可她實在不想聽到別人的閑言碎語,而如果跟李雪燕一起住過去,肯定是少不了的。
說不過去吧,李雪燕話又說到這個份上了……難道現在她來當唯一一個阻止李雪燕婚後住進段家的人?周杏花說不出口。
“現在能幫我的隻有你了,伯母。”段雲飛理解李雪燕的意思,轉頭把求助的眼神也投向周杏花。
周杏花還能說什麼?隻能同意了。
“這樣的話, 那就是決定了到時候住到段家了嗎?”周杏花離開之後,段雲飛問道。他心裏雖然覺得住在哪都一樣,可如果在段家辦婚禮的話,總歸能給他省下很多麻煩。
“現在不也隻能這樣了,不然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啊。”
“不過你為什麼那麼不喜歡呢,在段家也沒有外人,你完全可以把那裏當成是自己家一樣啊。”
李雪燕說道:“打個比方,我現在在我自己家裏,我願意坐在椅子上就坐在椅子上,願意坐在凳子上就坐在凳子上。就算是我想坐在桌子上,我也可以坐到桌子上,也不會有人說我。但如果是在你家呢,我要坐桌子上不得被人揪著耳朵說沒規矩啊?”
“我肯定不會說你,你就算站在桌子上,躺在桌子上我都不會有意見。”段雲飛認真道。
“你肯定沒意見……但你爹娘會有意見啊,你家裏人那麼多,別人看見了也會有意見啊。再說了,我就是打個比方,又不是真的想坐在桌子上,那像什麼話?”李雪燕歎了一口氣。
她其實就想呆在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如果非要加上一個人的話,那就是屬於她和段雲飛的地方。在這樣的地方,她是絕對自由的。
不會有人告訴她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不會對她的做法指手畫腳。李雪燕不想被任何人束縛。
“這樣吧。”段雲飛突然說道:“現在你沒有在段家住過,不知道那裏是什麼情況。我很久沒有回去過了,也不太清楚。但我們可以先住過去,你要是不滿意的話,我們隨時回來不就是了?”
李雪燕愣了,她怎麼沒有想到?
“有道理啊。”
於是這個問題就這麼被解決了。
顧家。
顧衡之因為家裏的事情,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姐姐姐夫家了。他從小都喜歡黏著姐姐,哪怕是顧曼之成親之後,也是一樣。就好像他們一直都沒有長大,還是跟以前一樣。
但是這些天以來,顧衡之因為家裏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待看到他姐姐差人送過來的信的時候,距離送信的日子又有一段時間了。
顧衡之拆開信的時候本來以為收到的隻是簡單的,來自姐姐的慰問。畢竟他們姐弟倆關係向來都很好,如果他一段時間沒有過去找顧曼之,顧曼之確實會時不時寫信過來問他最近過得怎麼樣。
所以顧衡之才會拖了一段時間才拆開信。
顧衡之坐在椅子上,看完信之後,還苦中作樂有點兒慶幸。慶幸他現在是在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完了之後才來看信,不然的話,看完信怕是連解決家裏的事情都沒有心情了吧。
信裏的東西很簡單明了,讓人一眼就看得出來要表達什麼事情。
李雪燕和段雲飛要成親了,時間在這個月初八,給他們也發了請帖。
顧曼之的信裏,除了請帖以外,隻有寥寥幾句,問顧衡之要不要去參加他們的婚禮。顧衡之再次把手上的信和請帖展開,請帖大概是李雪燕自己設計的,很與眾不同,特別喜慶。
可是現在,這樣薄薄一張請帖,顧衡之拿在手上居然會覺得燙手,上麵顯眼的邀請讓他覺得晃眼睛。
這月初八?
顧衡之想算算離這月初八還有多少天,可他竟然怎麼都想不起來今天是多少號。
“小芬,今天初幾了?”顧衡之實在想不起來,轉眼看到了還在屋裏打掃的下人。他又驚訝自己居然到現在才注意到這裏還有其他人,顧衡之心裏苦笑,難不成是這封信帶給他的打擊太大了,怎麼反應慢了這麼多?
“初六了,少爺。”她的聲音甜甜的,脆生生的,聽得顧衡之確實很煩躁。
讓他煩躁的根本卻不是她的聲音,而是她說話的內容。
初六。
初八。
今天,明天,後天。後天開始,李雪燕就會成為段雲飛真正意義上的妻子了。如果說他之前的等待是機會渺茫的話,那麼後天開始就是完全沒有機會了。
雖說他出現的時機本就不對,本來就比段雲飛晚了太多太多。既不趕早,也不趕巧,他就這麼輸了,徹底的。
“不用打掃了,你先出去吧。”顧衡之說道,自從注意到屋裏還有其他人之後,他就開始覺得這裏不屬於他一個人了。
更何況現在的他,就像是個戰敗的小兵,現在任何人看他,他都會覺得是帶著嘲笑的意味。
“可是還沒有打掃幹淨……”
“先不用打掃了,出去吧。”顧衡之稍微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打掃不打掃的已經不重要了,他隻想待在隻有他一個人的地方。
這樣就不會有人看穿他的失敗,嘲笑他的沒用。
屋裏重新安靜下來,顧衡之又把手上的信拿出來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像是生怕漏掉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他無比希望這不過是個玩笑,一個他姐姐跟他開的玩笑,隻是用來嚇嚇他,逗他玩。
抱著這樣的希望,顧衡之把放到邊上的信封又重新拿了起來,想從裏麵找出什麼能證明這隻是一個玩笑的東西。可是不管他怎麼找,裏麵都沒有多出來任何東西。
那封信,那張請帖,他也反反複複看了很多遍,一個字都沒有漏地看了很多遍。
結果隻是更失望罷了。
所有的希望都落空,所有的幻想都破滅,他所做的事情都是徒勞。顧衡之不得不重新接受這個事實,李雪燕真的要成親了,真的要跟段雲飛成親了。
“那就隻能,祝福你們了。”顧衡之苦笑,自言自語道。“段雲飛你可一定得讓她幸福,如果再發生之前那種事,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