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雲飛找出來的東西李雪燕仔細看過了,他記下來的東西李雪燕也研究了,可是光從這些事情上麵並不能找出什麼線索。
唯一能確定的大概就是這件事並沒有那麼簡單。
當初段家被指控的,以及縣衙判下來結果是一樣的,都說這個人是被打死的。至於段家為什麼要打死一個在他們家做事的下人,這一點並沒有什麼人去深究。畢竟下人在這個時代的價值連畜生都不如,李雪燕還是清楚這一點的。
尤其是一些大戶人家的下人,惹主人不高興了,打一頓,甚至打死都是常態。這些事情如果真的每件都讓官府去管的話,他們是管不過來的。更何況這種家長裏短的,扯也扯不清楚,真的計較起來的話,讓人頭都能大幾圈,所以遇到這種事能不管就不管了。
但段雲飛說,這人並不像是被打死的。
反而像是先用什麼別的方法把人給弄死,然後再在身上鞭打出痕跡。
“鞭屍啊這是?也太缺德了吧?”一番話聽得顧衡之肉夾饃都吃不下去了,他經曆過的事情比不上李雪燕不說,連段雲飛都比不上。可以說,顧衡之算是李雪燕認識的最像大少爺的大少爺了,除了沒有大少爺的架子以外。
所以遇到這種事的時候,他往往是比其他人更驚訝。
李雪燕雖然沒有那麼強烈的正義感,但是想到這種可能的時候,也是不由得暗中攥緊了拳頭。不管是段家的人做的這種事也好,還是誰故意殺人陷害的他們也好,這種在人死後還這樣做來掩蓋真相的行為,李雪燕很不齒。
“你把那些拿去給曹壯他們分了吃吧,然後把報酬也給了,我去那個房間裏看看情況。”李雪燕對段雲飛說道,她得親自去看看才能放心下來。不然的話,哪怕這件事是交給段雲飛來做的,李雪燕都覺得可能會漏掉什麼。
段雲飛趕忙道:“你就不用去看了吧?那裏挺……嚇人的,我都準備讓曹壯他們把人給還回去了。”
段雲飛說嚇人還是說得比較委婉的,人都死了有些日子了,身上本身還有沒有清幹淨的傷口。又沒有用那種防蟲的棺材來裝,而且被埋在地底下,現在的情況著實有些慘不忍睹。
所以段雲飛並不怎麼希望李雪燕看到那種場景,更何況那個人現在還被扒了個精光。
李雪燕笑道:“我還有什麼不敢看的?沒關係。”
段雲飛隻好放下心來讓李雪燕去看了,而他則按照李雪燕的指示,去安排曹壯他們的事情了。
李雪燕走到門口了之後,發現顧衡之一直在後麵跟著。李雪燕回頭笑道:“怎麼?你也要跟我一起進去看嗎?”
顧衡之點了點頭。
“不害怕?”李雪燕挑釁一笑。
顧衡之不服了,“怕什麼?你少看不起人了好不好?這種程度連鄧明優都不一定會怕,更別說是我了。”
“那就進去吧。”李雪燕笑了笑,推開門進去了。
她讓曹壯他們把屍體放在了一個隱秘性比較好的屋子裏,畢竟這種事情如果被人發現的話說都說不清楚,所以還是得細心著點。
推開門的一瞬間,李雪燕就聞到了奇怪的,令人作嘔的味道從裏麵傳了出來,熏得她差點原路返回。
李雪燕突然覺得很對不起曹壯他們,應該把報酬從開始準備的基礎上再加一倍的。
他們是怎麼忍著這樣的味道把人從棺材裏挖出來又搬過來的?而且搬過來之後還跟著段雲飛一起在裏麵待了那麼長的時間?李雪燕心裏有點兒愧疚了。
也不知道他們一路上有沒有被人看到,看到了會不會懷疑他們做了什麼壞事……
“這也太難聞了吧!熏死我了!”跟在李雪燕後麵的顧衡之差點跳起來,顧衡之覺得他這輩子聞過的最難聞的東西都比不上今天在這間屋子門口的味道,簡直一躍超過之前所有的難聞的東西直登冠軍寶座。
最關鍵的這還是隻到門口,要是離得更近了那還得了?
“你可別跳起來了,這間屋修的比較矮等會兒頭給你撞了。”李雪燕抽出手帕捂著鼻子說道,這味道實在有些上頭,不找點東西過濾一下真的很難在屋裏待下去。
一想到剛才段雲飛和曹壯他們在裏麵待了那麼久,李雪燕就覺得他們著實有些厲害。
“我先說,不是我膽小不敢看啊,主要是這裏實在是太難聞了。要不我們還是別去看了吧,反正段雲飛他們不都看過了嗎?”顧衡之說道。
“你這是一邊打著退堂鼓一邊說自己沒有在打退堂鼓嗎?”李雪燕毫不留情地嘲諷道。
顧衡之道:“這不是打不打退堂鼓的問題好不好……難道這個味道你受得了?”顧衡之捏著鼻子,聲音都變細了。
“好了好了,別廢話了,趕緊進去看了趕緊出去不就行了?”李雪燕沒再管顧衡之了,自己先一步走了進去,開始仔細觀察了起來。
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了,顧衡之覺得自己再拒絕也說不過去了,便隻好忍受著無比難聞的味道,跟著李雪燕一起走了進去。
李雪燕在觀察屍體的時候,顧衡之也在旁邊看著。他之前聽了段雲飛的話,所以現在看的時候也沒覺得有什麼新的發現。
顧衡之撇了撇嘴,那個段雲飛做事還是挺認真的嘛,在這種環境下都能觀察得那麼仔細,要是他的話……會不會進來看都不一定呢。
李雪燕換了幾個地方細查,都沒有發現什麼之前沒有發現的異常。她都已經在裏麵待到鼻子都快失靈了,現在聞著屍體的味道仿佛都有點兒習慣了。
“走吧,看來不會有什麼新發現了,段雲飛觀察得還是挺仔細……”李雪燕都站起身來準備走了,聲音突然頓了頓。
“怎麼了?發現了什麼嗎?”顧衡之早就待不下去了,聽到李雪燕的聲音就像聽到了特赦令一樣,李雪燕的突然停頓讓他有點兒緊張。
“好像有……等我一下。”李雪燕重新蹲下身,伸出手,隔著手帕輕輕戳了一下死者的喉嚨。
與她想的一樣,觸碰的時候有異物感。
顧衡之本來以為李雪燕能忍受著這樣的味道進屋來看,還待了這麼久都已經算是厲害的了,沒有想到她還能做出更膽大的舉動,居然伸手去碰屍體,雖然隔了手帕。
“有小刀嗎?”李雪燕問道。
“小刀?要多小?”顧衡之不解這個時候突然要刀做什麼。
李雪燕道:“多小我不清楚……就是匕首,匕首有嗎?”她的聲音微微提高了些,語氣也加快了點兒,顯得有些著急。
顧衡之大概也是被李雪燕的情緒帶動了,趕忙在自己的身上找匕首,動作迅速,仿佛在執行什麼重要的任務一樣。
好在顧衡之緊張歸緊張,但並不算慌亂,總算是記得他的身上確實帶著匕首,而不是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找。
很快,一把小小的匕首就被遞到了李雪燕的麵前。李雪燕接過來之後,拿著匕首就遞上了死者的脖頸,顧衡之嚇了一跳,趕忙一把抓住李雪燕的手腕。
“你想做什麼?!”
李雪燕理所當然道:“這裏有東西堵著,我得知道裏麵是什麼。”
“這是對死者的大不敬,先前挖屍體偷出來也就算了,這樣做的話真的會遭報應的,我不是在嚇唬你!”顧衡之有點兒激動,說話都帶了幾分警告的意味。
李雪燕當然知道他在緊張什麼,也能理解顧衡之的忌諱。畢竟這個時代的人的想法李雪燕還是能理解的,古代的話確實是沒有或者很少有類似於法醫這類職業。就連殺豬的都會被人忌憚身上的血腥味重,更別說是對死人開刀。
但是李雪燕既然發現了問題,就想弄清楚,不然的話她之前做的不就白費了嗎?而且已經察覺到了不對,不繼續觀察的話,李雪燕自己都會覺得太虧了。
“我知道,”李雪燕把顧衡之的手推開,“沒關係,你要是覺得不敬就先出去吧,我得清楚他這裏有什麼,不然的話我不會安心的。”
顧衡之見她態度強硬,就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既然李雪燕都已經這麼說了,那他還能怎麼樣呢?不過顧衡之並不覺得李雪燕適合做這種事情,他從李雪燕的手裏接過了匕首。
“是從這裏切開嗎?”顧衡之伸手按了按李雪燕開始用手指按壓的地方,他也能感覺到裏麵似乎有什麼東西。
如果要遭報應的話,就由他來承受吧。
李雪燕點頭。
從死者的喉嚨裏切開的是一顆挺漂亮的珠子,不算特別圓,也沒有打磨痕跡。李雪燕並不知道這是誰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個東西在他的喉嚨裏。難道死因是被這個珠子卡住了喉嚨?李雪燕這樣猜想著。
“你覺得這個珠子是他死亡的直接原因嗎?”李雪燕隨口問道。
顧衡之的臉色也有點兒凝重,他搖了搖頭,“這個我也說不清楚,不過這珠子不怎麼圓,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才沒有被咽下去吧,至於是不是因為這個才死的我就不知道了。”
“沒事,先拿回去看看吧。不過這個人好像也不怎麼眼熟……你見過嗎?”李雪燕問道,她總覺得顧衡之總是在似有若無地打量著死者的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顧衡之沒有直接給出明確的回答,而是皺著眉道:“我沒有印象在哪裏見過他,但又覺得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張臉,不過可能是我的錯覺吧,畢竟我對很多人都有這種感覺。”
“那要不先畫下來,到時候再慢慢回憶?”李雪燕提議,如果知道死者的身份的話,到時候對她的幫助還是挺大的。
顧衡之卻笑道:“不用,我記得住,我習過丹青,對人的相貌印象還算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