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醒醒啊娘,你到底怎麼了,嗚嗚……”
耳邊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哭聲,聲音稚嫩,又傷心至極,像是小孩子發出的聲響。
李雪燕皺著眉,這聲音有些陌生,而且一聲一聲聽得人肝腸寸斷,她實在疑惑。眼皮重得很,好不容易睜開了,右眼前卻是一片血色。
“娘,你醒了!”
李雪燕被那片血色嚇了一跳,無暇顧及耳邊那莫名其妙的聲音,抬手就去揉眼睛。好在,那血色很快就被擦掉了。她到這會才得以看清,右手上滿是血跡。不過這一抬手的動作,她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疼痛。
就像是全身骨頭都快要散架了一般的痛。
腦子裏有斷斷續續的片段閃過,將來龍去脈勾勒了個大概。藍天白雲,晴空萬裏,透過飛機的窗,可以看見近在眼前的綿軟雲朵。隨後,突如其來的動蕩,工作人員蒼白無力的解釋與安撫,亂成一團的乘客……
她這是……死了麼?
李雪燕一愣,胸腔裏有莫名的苦意漫上來。
隨後,她緩緩轉過頭,視線定格在了麵前的小女孩身上。
那是一個麵生的小女孩,約莫三歲模樣,頭發枯黃,麵黃肌瘦,因為痩,一雙大眼睛格外突出。她剛剛才哭過,眼裏還泛著水光,可李雪燕輕易便從她眼中看出了驚喜的成分。
不對!
小女孩的手是熱的,自己沒有死。可若是沒有死,又為何會在這樣的地方?
李雪燕撐著全身的疼痛坐起身,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了一套陌生的衣服。說是衣服也有些牽強,在她看來,那分明就是無數破布拚接而成。而此刻,那衣服上滿是斑斑點點的血跡,她一下子明白了全身的痛楚從何而來。看這情形,分明就是被人暴打了一頓啊。
再看四周,破廟殘垣,冷風呼呼地從門口和窗口往裏灌,怪不得身子一陣一陣地發冷。
“娘,你餓嗎?小暖這裏還有個饅頭,娘快點吃了吧,吃了饅頭,娘就會好起來的!”
李雪燕的視線再次回到了小女孩的身上,看著那雙大眼睛,李小暖三個字莫名地就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她抖了一下,隻覺得腦子裏驟然如潮水一般,湧入了許多不屬於她的記憶。
良久,她終於在李小暖的呼喚中回了神,苦笑了一聲。
她向來是個唯物主義者,自認為運氣也不差。可未曾想,竟有一日會因空難而莫名穿越,尤其是,還穿越到了這麼一個可憐的女子身上。
三年前嫁給員外當小妾,未洞房便有了身孕,被亂棍打了出去;曆經千辛萬苦回了娘家,一直乞求才勉強留下,從此受盡冷眼。即便如此,她還是夾縫中求生存,努力將李小暖生養下來。
直到近日,他們硬說是她將三嬸推進了河裏導致三嬸滑胎,而她,被自己的三叔打得半死,扔出了家門。
她再次看向李小暖,這個從小就跟著她吃不飽穿不暖的孩子,神色有點複雜。
李小暖從來沒有見過娘親這個模樣,有些怯怯地伸了手去拉她的衣袖,糯聲道:“娘親到底怎麼了,娘親不要嚇小暖啊。”
她手中堅定地舉著那黑麵饅頭,應是要李雪燕吃下去。李雪燕本想推拒,可肚子不爭氣地咕嚕了一聲。饑餓難耐,李小暖又將那黑麵饅頭送到了她嘴邊,她顧不上其他,一口便咬了下去。
她大概是餓得太久了,連這樣的食物竟也覺得美味。幾口下去,李雪燕抬眼間,忽然看到李小暖正直勾勾地盯著她,不斷地吞著口水。
李雪燕心中愧疚,她一個大人尚且餓成這樣,更何況是個還在長身體的孩子?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跟一個孩子搶著唯一的食物。
她將剩下的黑麵饅頭遞到李小暖麵前,溫聲道:“小暖,你吃吧。”
李小暖立刻伸手去推,“小暖不餓,娘親受了傷,娘親吃!”
李雪燕有些無奈,放軟了聲音哄道:“娘親已經吃了一些了,小暖也吃一點,好不好?”
李小暖索性將頭別了過去,“娘親騙人,娘親總是說自己不餓,把所有的食物留給小暖。小暖不要饅頭,小暖要娘親活著。”話說到最後,她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
李雪燕一怔,她實在沒有想到,一個三歲的小孩,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看她這樣子,全身穿得破破爛爛,滿是補丁,而腳上的鞋子,更是破得腳趾頭都露了出來。
胸腔裏有苦意不斷地往外冒,讓人覺得喉頭發苦。不知道是不是這原身的感情作祟,李雪燕突然對麵前的孩子生出了無限的疼愛。
這才三歲便已經如此懂事的孩子,自然不會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娘親,早已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李雪燕吸了吸鼻子,良久,她想清楚了。
既然穿越到了這具身體上,從此,她便是李小暖的娘親。日後,她一定將李小暖當做親生女兒對待。
“小暖別哭,娘親吃。”
李小暖終於將頭轉了過來,笑彎了一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