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下罪己詔
向雲本來心中已然暴怒，情緒就在崩潰爆發的邊緣。
但是真到了他應該發泄怒氣的時刻，向雲又忽然覺得沒那麼氣了。
他長呼出一口氣，苦笑著搖頭，將大日帝劍插在地上，隨後席地而坐，身旁是散落的箭羽與禦林軍和三軍的士兵屍體。
隨後向雲語重心長的說道：“諸位都看看吧，看看這遍地的屍骸，他們可都是咱們大日王朝的男兒，是朕的心血子民，可是現在，他們都躺在這裏，鮮血都流成了一條河！
這也都是你們的兄弟啊，他們沒有死在塞外蠻夷手中，沒有死在來犯的敵國手中，卻死在了我們大日王朝自己人寒刀下！
你們一個個都是劊子手啊，是屠夫，一個戰士死戰戰場之上，本應該是榮譽來著，可你們自己看看，這算是什麼榮譽，這算什麼？
你們有誰能夠回答朕，朕是應該獎賞你們，還應該是責罰你們？”
沒有人說話，在場所有跪下的三軍將士一個個皆額頭冒汗，不少人有些顫栗，不是因為懼怕皇威，也不是怕死。
他們怕的，是自己，他們自責，責怪自己被奸人蒙蔽，這是這群將士一輩子的恥辱。
向雲眼中充滿了滄桑，忽然瞥見自己垂在身前的一縷烏發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雪白。
他的心中充滿了震撼，原來自己心中已經如此煎熬了嗎？一瞬白發，向雲現在終於明白，要做一個心係天下的帝王，是何等的艱難。
不少三軍將領見此震撼的一幕，無不身軀一震，他們似乎開始明白，自己這些人的所作所為有多傷皇帝的心。
有如此在乎將領的帝皇在，他們豈能辜負聖恩？
一位烈陽軍的領頭將領擔憂的大聲言道：“陛下，當注意龍體，不可熬幹了心血啊！”
“朕如今才十八歲，正是龍體健壯之齡，心血旺盛，這點算不得什麼。”向雲說完，便抬手間拔起大日帝劍，將頭上這一縷白發給切割下來，揮手灑在地上。
向雲又繼續說道：“都起來吧，你們都是大日王朝的勇士，如此跪著，算怎麼回事啊～
朕，今日不罰你們，也不賞賜你們，隻希望你們記住今日的勇猛，待到日後麵對那塞外蠻夷、敵國大軍之時，能比今日勇猛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
向雲說完，便起身，就在此時，數十位烈陽軍將士將王騰與其殘餘的親兵給壓了上來，一共八人，一齊跪在向雲身前。
王騰一見向雲，便立刻磕頭求饒道：“陛下，臣不是要造反，隻是以為陛下被奸臣秦玉所害，這才擅自出兵圍攻京城，為的是救陛下與苦難啊！”
向雲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淡淡道：“王騰，你知罪嗎？”
“陛下，我這”
“朕問你，知罪嗎？”王騰還想解釋，向雲卻朗聲出言，阻擋其話語。
王騰神色一暗，低頭哭訴，拜下道：“臣，知罪！”
“知罪就好，你也是三朝元老，國之棟梁，自己體麵一點吧！”向雲話一說完，便有烈陽軍將士丟出八把長劍於王騰等八人身前。
這一刻，王騰的從頭涼到腳，身軀顫顫巍巍起來，而其餘七人皆是勇猛之輩，沒有絲毫猶豫便撿起長劍自刎當場。
他們知道，皇上給他們體麵，這是恩賜，若是自己不體麵，自然有人幫他們體麵。
反正都要死，男子漢大丈夫，倒不如爽快些。
王騰顯然也知道這一點，顫抖著拿起長劍，架於脖頸之上，深深的看了向雲一眼，最後仰天長嘯道：“先帝爺啊，想當年，您與老臣談古論今於茅廬，於老臣有再造之恩，可老臣糊塗啊，愧對您的期許，無顏見您呐～；
如今這大日王朝有了一位明君，有了新的希望，老臣就算是舔著這張老臉，也要下去當麵和先帝爺再好好談談！”
隨即王騰手中一劃拉，鮮血噴湧，一代輔國王騰，就此殞命。
向雲心中有些難受，這王騰可以說是被自己逼成這樣的，若是不獨寵秦玉，豈會讓他做這狗急跳牆的絕事。
如今這王騰必死，不然無法給死去的將士一個交代。
一名烈陽軍將領將火焰耀文兵符給呈上來，回稟道：“陛下，這是從王大人身上搜出的兵符。”
向雲緊緊抓住這火焰耀文兵符，有了此兵符加皇權，此刻他便可徹底肆無忌憚的血洗天下，掌控整個大日王朝，凡有不聽令者，膽敢反抗者，殺無赦！
現在，便是有足夠的底氣來對抗輔國秦玉了。
向雲看了眾位將士一眼，淡然笑道：“還請麻煩諸位，替這些戰死的兄弟收屍埋骨，然後便回軍營吧。”
一些將士剛想答應一聲，便見向雲忽然將右手在大日帝劍的劍刃上一抹，割破了右手掌心，鮮血流出。
一眾將士紛紛出言擔憂道：“陛下，您這是．”
下一刻，便見向雲用出血的右手緊握大日帝劍劍柄，使得鮮血自劍柄滑落至劍尖，隨即用劍尖在一片還算幹淨的土地之上不斷書寫，鮮血也將那片土地浸濕。
幾分鍾後，大日帝劍歸鞘，向雲自內袍撕下一片絲綢白布，獨自一人，一邊往宮內走一邊包紮著自己的右手。
眾將士皆是動容，還不等向雲離去，便紛紛衝上去想看看向雲在地上寫了些什麼。
可這一看，眾人皆渾身一震，更多的將士更是忍不住流下淚來，紛紛自責道：“陛下～”
那土地之上乃是一片文章，一名赤羽軍將軍顫聲將其念出來：“罪己詔。
朕，自登基以來，意與天下更新，用還祖宗之舊。
然諸臣霍亂朝綱，朕涼德藐躬，致使王朝大亂，兵戎相殘，死傷數萬。
此天下之恥，王朝之辱。
然將軍無錯，朕之大罪。
特下罪己詔，以血立誓，拋去殘驅，事必親躬，掃天下清明，必國泰民安，然死無言麵見祖宗。”
將軍念完之後淚眼婆娑，激動道：“這是…我大日王朝開國三百年以來第一道皇帝的罪己詔！”
另一位將軍說到：“陛下寧願將所有罪責都加到自己身上，也不願意定我們的罪！”
“有此賢主，此生無憾矣！”
此時向雲早已沒入宮門之中，但眾將讀完罪己詔之後，還是紛紛朝著宮門處跪下大叫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宮內，向雲一進便被無數禦林軍擁簇著，而小瓜子更是撲上來攙扶主向雲，看著向雲這般臉色蒼白的模樣，隻怕是隨時都會倒下，看得眾人心中不是個滋味。
向雲環視眾人一眼，問道：“秦玉呢？”
一名禦林軍的千總稟報道：“啟稟陛下，秦大人在開戰之後就不見了蹤影，剛才屬下已經命人找過，有宮女說見到秦大人攜帶一眾家兵自皇宮東偏門倉皇離去了。”
“這個狗賊，逃命倒是一把好手！”向雲惡狠狠的罵了一句，便將目光移向遠處依舊跌坐在地上發呆發愣的秦素。
向雲沒有過去，站在原地下令道：“擬旨，秦氏秦素，身為妃子，幹預朝政，以權謀私，不識大體，著即日起，打入冷宮，無旨不得外出！”
這一刻，沒有人再對向雲的聖旨敢陽奉陰違，因為現在向雲手上掌握了兵權，可以對他們隨意生殺。
四名禦林軍士兵持刀行至秦素身前，冷聲道：“秦妃娘娘，請吧！”
向雲沒有再理會，言道：“小瓜子，扶朕回養心殿。”
王騰伏法，叛軍退了，京城與皇宮內也恢複了安定。
暖陽自東方升起，照耀在血路屍骸之上，更照耀在向雲那偉岸又婆娑的身影上。
養心殿內，王嬌嬌在內不斷來回踱步，顯然心中十分焦急，還時不時的朝外看去。
就在這時，小瓜子扶著向雲走了進來，王嬌嬌連忙上去攙扶，看到向雲右手之上的傷口，忙問道：“陛下，你怎麼受傷了？快給臣妾看看！”
“沒什麼大事。”向雲脫下明光鎧放下大日帝劍，重新躺回龍床上，看著王嬌嬌，淺笑道：“對了，有件事和你說一下，你父親王騰密謀造反，就在剛才，認罪伏法了。”
“啊！”王嬌嬌驚叫一聲，嚇得跌坐在地，雙目通紅顫聲道：“怎麼會這樣…父親他怎會做如此愚蠢的事情？”
“此事不會牽連到你，朕給你三天時間，可以出宮回家看看；就這樣，退下吧！”
兩位宮女走進來，將王嬌嬌“請”出了養心殿，就在這時，小瓜子笑著走進來稟報道：“回陛下，太醫院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薑統領已無大礙，隻需多修養一段時日便可。”
“嗯，知道了。”這倒是一個好消息，向雲欣慰一笑，暗讚這小子體魄驚人，如此嚴重的傷勢竟然能夠穩住，真是福大命大啊！
薑嶽當時在宮牆內做出的事情他也已經知曉，少年英雄，本事不凡，膽氣過人，行事果斷，心智堅毅。
向雲越看薑嶽這小子心裏就喜歡，如此良將，當真是上天賜給自己的不成？
向雲心中如此想著，便美美的睡著了，他本就虛弱，早已經是疲憊不堪，這一覺睡得很深、很沉、很美。
京城北方十五公裏外，八個身高均兩米左右，皮膚粗糙蠟黃，身穿獅絨皮甲，手持百斤重巨斧的粗糙漢子，正緩慢的朝京城方向趕。
為首的粗糙大漢看起來稍微年邁一點，手持一杆兩米高且掛著一顆獅頭三顆人頭骷髏的權杖，指著前方道：“大家再加把勁，隻要到了京城便可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