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兒,”見她走來,北昱忙迎過來,看見漣漪眼中來不及掩飾的不耐,他柔聲道,“她們可是煩著你了?”
漣漪搖搖頭,淡淡道,“無礙,你尋我什麼事?”
北昱似是斟酌了一下,然後慢慢開口道,“父皇,想見一見你。”
漣漪微楞,倒也不詫異,這本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隻不過,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太子和二皇子都按耐不住,蠢蠢欲動了,所以父皇也是急著……”他解釋道。
漣漪微微皺眉,這關頭上,北昱成親的消息,不知會引起什麼樣的動蕩,“你怎麼想?”
北昱沉吟了一下,慢慢道,“如果我在這個時候成親,你的身份又隻是個平民,所以應該會讓太子與二皇子放下戒心,但在這之前,他們會好好觀察我有沒有什麼策劃,所以如果成親的話,短時間內,他們不會輕舉妄動。”父皇之所以同意他娶漣漪,就是為了拖延時機,目前還沒有什麼證據能廢掉太子之位,順便打擊二皇子的野心。
“可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漣漪道。
北昱笑了一下,“的確,不過,現在也別無他法了。”
漣漪朝前走了兩步,沉默下來。如果她去見了北淵皇,確定下來親事的話,那麼,遠在廖州的赫連言,萬一知道了,會怎麼想呢?漣漪心裏一滯,想到他傷心的樣子,便有些後悔了。
北昱不知她的憂慮,隻當她是不願去見皇帝,所以好聲好氣的勸道,“漪兒,隻是見一見,父皇不會為難你的。”
漣漪重重吸了一口氣,回頭朝他笑了一下,點點頭。
因為要去見皇帝,北昱本是讓婢女好生打扮漣漪,可她卻拒絕了,穿的比平時亮麗一些,卻毫不華麗。
頭上赫連言送的簡樸釵子,也隻能拿了下來,取了另一支相配的簪子帶上,點點珠花點綴著烏發,略施脂粉。
“走吧,”她出了門,北昱等在外麵。
他微愣了一下,隨即恢複自然,笑著與她相攜。婢女,侍衛們恭送兩人到府前,立即有人牽來華麗的馬車。
漣漪自知這是三皇子的派頭,便也隻能上了馬車,閉眸休憩。
而漣漪不知,在另一個角落,赫連言眼睜睜看著她親密的和北昱離開。
吳鷹和徐默跟在他身旁,瞧見這一幕,徹底不敢吭聲了。
赫連言麵無表情,似是毫無異樣,可隻有他自己明白,瞧見精心打扮後的漣漪挽著北昱時,他的心像是一瞬間掉進了地獄,掉進了冰窟,冷冰的蝕骨。漣漪沒有帶他送的釵子,漣漪淺笑嫣然的對著另一個人,漣漪的眼中沒有他,漣漪隨別人走了,赫連言心疼的似乎在滴血。
他沒有被背叛的感覺,他隻是那樣怕,漣漪發現她原本愛的是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北昱,而非他……
他怕,那些日子帶給他甜蜜的回憶,隻是鏡花水月,隻是漣漪的一時興起……
他怕,不能擁有她……漣漪的承諾,他從來就不敢深信不疑,他從來就彷徨不定著,如今,終於證明,那隻是一場笑話嗎?
“大,大少爺,”吳鷹禁不住的開口,語氣裏滿是關切,心下有些怪責漣小姐,都是她害的大少爺那麼傷心。
徐默拉了吳鷹一下,擠了擠眼,示意他不要開口,萬一惹來赫連言遷怒怎麼辦?他也是奇怪的緊,按說據他的了解,漣漪不該是那般攀權富貴之人才是,怎麼轉眼之間就移情別戀了?
“回去吧,”他淡淡的道,“不用跟著我了。”說罷,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吳鷹頗為擔心,想跟上,被徐默拉住,徐默道,“讓他自己走走吧,你現在跟著他也是無濟於事。”
吳鷹咬著牙,握著拳頭,看著大少爺寂寥的背影,就有一種衝動,想跑去質疑漣漪,不過,還是按捺住了,少爺一定不希望他這樣做。
進了宮的漣漪,引起了宮中所有人的好奇,不過沒有多少人見到她,因為她直接被皇帝召見去了。
此刻,皇帝正嚴肅的看著漣漪,毫無笑意。
漣漪屈身行禮,並未被免禮,但她卻神色平靜,毫無絲毫異樣。
這般臨危不懼的女子,倒是讓本來不滿意的皇帝暗暗讚賞了一下,好冷靜的性子,且氣質不凡,一點也看不出是民間女子。“抬頭來,給朕看看。”
漣漪聞言,慢慢抬起頭,眸子毫無畏懼的直視著皇帝,在他驚豔的目光中同時打量著老皇帝。
怪不得風瑜喜歡這女子,若是他年少輕狂,定也被這女子迷上了,他咳嗽一聲,威嚴的道,“朕聽三皇子說,你是漣城的?”
漣漪點頭,“回皇上,是的。”
漣城那小地方,怎麼會生出這般鍾靈水秀的人兒?他緩和了一點臉色,“呆在漣城好好的大小姐不坐,怎麼跟著三皇子來北淵了?”這話說的直接,似是像直接問漣漪的意圖一臉。
“小女子曾流落南雲國,而後深陷危險,有幸被三皇子救了,所以便隨三皇子來北淵了。”這話也不假,隻是沒說北昱是從南雲太子的手中救了她而已。
老皇帝很訝異,“你一個小女子,怎麼會去南雲?”
漣漪不緊不慢的道,“回皇上,小女子不才,懂些醫術藥理,舍弟身子骨不好,小女子便是去南雲為他尋藥了。”
沒想到這女子還會醫術?老皇帝摸了摸胡須,道,“你知道朕為什麼單獨見你,而不讓三皇子一起跟著進來嗎?”
漣漪搖頭,“民女不知。”
老皇帝道,“免禮吧,朕不讓他進來,就是怕他護著你。你應該也有自知之明,言你的身份地位,那是萬萬高攀不上三皇子的。可朕這次卻準了,無外乎看重三皇子重情重義的品性,你日後,可要安心輔助三皇子,妄不可恃寵生嬌。”
漣漪低頭,斂去眼中不耐的神色,恭敬道,“是,皇上。”
“好了,你下去吧,朕會擬紙賜婚的。”老皇帝微微有些疲憊的道,漣漪自然退了下去。
漣漪一出去,北昱忙走過來,想詢問卻沒開口。
漣漪回以一笑,示意他安心,然後便往宮外走,他追上來。
然,半途遇上二皇子北幽,北幽看見漣漪,眼睛一亮,走來道,“漣小姐進宮了?”其實她一進宮他就知道了,所以立馬來這偶遇一下。
北昱眯了眯眼睛,道,“二皇兄,可是要去麵見父皇?”這條路便是通往父皇禦書房的。
二皇子點點頭,“皇兄有些事去稟報父皇,漣小姐這是?”
北昱笑著道,“我們這是來請求父皇賜婚的,想必不久,二皇兄就可聽到我們的喜訊了。”
北幽眼中閃過一抹陰沉,隨即笑著道,“那皇兄就先恭喜了,待到三皇弟大婚之日,一定奉上厚禮,那皇兄現在就先去麵見父皇了。”
北昱的笑意在北幽走遠後消失無影,漣漪輕笑了一下,繼而往宮外走。
而剛回到三皇子府,聖旨便下來了,漣漪有些怔,沒想到賜婚的聖旨來得這麼快?難道是因為剛剛二皇子去見皇帝又發生了什麼事?促使老皇帝這麼快就賜婚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而到夜黑,才慢慢走回客棧的赫連言,瞧見吳鷹臉色不對,就連徐默也不自在的躲著他的眼神,他心下覺得不好,沉聲詢問,“怎麼了?”
吳鷹張口又閉上,又張口,最後看向徐默,徐默瞧見他求助的眼神,忙逃開。
赫連言不耐煩的道,“發生什麼事了?別欲言又止的。”
吳鷹心想,死就死了,極快的脫口而出,“漣小姐與三皇子被賜婚了。”這件事已經在下午傳開了,整個北淵怕是沒有不知道的了。
赫連言聽見,心沉了下去,沉默不語,負在身後的手,握得死緊。
吳鷹低著頭,徐默受不了,拍桌子站起來大聲道,“真要憋屈,那就去問問,窩著算什麼一回事?”
赫連言沒有看他,反而一步一步朝樓上走去,吳鷹看了,不禁心酸。
徐默看了他一眼,道,“你怎麼比他還要激動?”
吳鷹瞥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麼?大少爺對漣小姐付出了多少,等了有多久,好不容易漣小姐有所回應,現在又變成這樣……”
徐默無言,看著吳鷹一個大老爺們,哀戚的樣子,有些抖索。
回了房的赫連言,一下子似是失了所有的力氣,滑落在地上,月光透過打開的窗子映進來,照出了他滿臉的傷心失落。
他不相信,不相信,漣漪會一聲不吭的嫁給北昱。可是,可是聖旨都下了,早上她還親密的與北昱在一起。
他用手捶著自己的頭,為什麼,為什麼呢?他的喉嚨溢出痛苦的一聲,後來竟慢慢笑了,不過,那笑意卻像是絕望。
他想起漣漪笑著的模樣,痛苦的環著自己,他好想立刻見到她,問問她,為什麼?
好想,她能告訴他,這隻是一場誤會,不是她的本意……
好想,抱緊她……
若是以前,他或許還能放手,或許可以獨自忍受疼痛,可以孤獨一生。
可嚐過了漣漪的美好,被她溫柔對待過,有她誠心許諾過的赫連言怎麼能放棄她?誰來教教他?“嗬……”溢出一抹輕笑,赫連言擦去嘴角的鮮血,那是他因為心痛,而咬破自己流下的鮮血。
可,嘴中的疼痛卻絲毫掩不住心上的流血,他看著窗外柔和的月光,突然就覺得漣漪就如這月光一樣。看著暖,卻,怎麼也抓不住。
他伸手去握那月光,卻暗罵自己傻子,竟妄想去得到月亮,怎麼可能不會凍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