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茶廳對弈

漣漪願意救漣風,最高興的莫過於漣商,二夫人的歹毒。讓漣商知道了漣風從小到大的虛弱,未必隻是因為宿疾的原因。所以。不顧漣傑的求情,二夫人將終生被囚禁在漣家最冷清的一角。

對於漣風的病情,漣漪也隻能暫時緩解,其實,漣漪清楚的知道,漣風的病想根治根本是不可能的,他這輩子注定壽命短淺。

為了方便,漣漪醫治漣風,漣商命人在漣家給漣漪收拾好了廂房,然,聯誼不過投以淡淡一笑,其中不難看出有些諷刺的意味。

漣漪從漣風房裏走出來後,已將近半夜,漣商在門前一直等著,見漣漪出來,上前一步道,“那麼晚了,就在府中休息吧,我讓下人備好了房間和點心。”

“不必了,”漣漪略顯冷淡。

漣商怔了一下,稍稍有些不自然的僵硬,漣漪卻似沒看到一般。毫不在意的繞過他,徑直走了,漣商看著她的背影,神情很是複雜。

踏出漣家大門後,漣漪看著立在月光下的修長人影,有些怔然。他見到她出來,嘴角勾起弧度,眼裏是滿滿的喜悅。

她抬步走到他身前嗎“怎地來了?”

赫連言道,“知你定不會留宿在漣家,所以過來接你。”

“我知道回酒樓的路,”她看他一眼,往前走去。

他沒說話,靜靜跟在她身邊,漣漪抬頭望向奪目的彎月,那清冷的光輝像極了赫連言給人的感覺。遠看疏遠冰冷,實則卻總是默默陪伴在身後,似是不離不棄。

“在想什麼?”他不禁開口問道。

“想你,”她不經意的脫口而出。

“啊?”他顯得極是詫異,竟不自覺停下了步子。

漣漪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試圖挽回剛剛那一口舌之快,道,“逗你呢,我累了,背我可好?”

赫連言自然不會拒絕,,甚至為了這種親昵而內心竊喜著,他走在她身前,俯下身子。

漣漪攬了上去,頭枕在他肩上。他的體溫透過衣衫,傳到她的身上,漣漪淺笑了一下。赫連言若是在細心一些,定能發現,漣漪無形中對他產生的依賴和習慣,想必他若是知道了,大概會欣喜若狂吧。

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隻有赫連言一步一步邁在地上的腳步聲,寂靜的很。然,赫連言內心卻是鼓噪不安的,他清晰的感覺到貼在背後柔軟馨香的身子和那一聲聲動蕩的心跳。

她呼出的氣息吹在他耳邊,溫熱的令他心癢難耐。她的秀發若有似無的撩撥著他,赫連言竟覺得有些心浮氣躁,呼吸漸漸沉重。

這條路似乎變得很長很久,他回頭看了一下背上的人,才發現,她已經睡著了。赫連言心一柔,放慢了腳步,怕顛簸了她。

回到酒樓,赫連言把漣漪輕輕放在床榻上,她眉間似是輕微的跳動了下,隨即她不舒服的昵噥了一聲。

赫連言瞧著她,不知不覺便是癡了,視線落到她嬌豔的紅唇上,他喉結動了下,猶豫片刻,微低下頭在她唇上印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待赫連言關上門走後,漣漪才慢慢睜開眸子,她淺眠,所以在赫連言放下她的時候便醒了過來。

夜裏,漣漪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總覺得像有人在撓癢著她的心,直到天漸亮,她才昏昏睡著。

赫連玉與赫連言坐在桌邊,等候著漣漪,桌上可口的清粥小菜已然有些微涼,赫連玉奇怪的開口道,“大哥,漣漪到現在都沒過來,還沒睡醒嗎?”

赫連言淺淺皺了一下眉,憶起她昨夜的疲憊,道,“許是太累了,讓她多休息會吧,你先吃飯吧。”

赫連玉聞言,也不矯情,便開始吃飯。待會兒他還要上街給人算命呢,那些大嬸婆婆的,太有眼光了,不僅誇他算命算得準,還長得好。

直到晌午時分,漣漪才懶懶的下樓,沒看見赫連言或赫連玉的人影。掌櫃的一見她下來,忙過來道,“漣小姐,漣家來人喚你回去,大少爺不忍吵你,便先去應付了。”

漣漪點了點頭,心裏有一絲暖意,掌櫃的問她可否用飯,漣漪拒絕了,直接便前去漣家了。

漣漪到漣家的時候,苗青然正好迎了過來,走到她身邊,極是溫柔的問道,“漪兒,你與那赫連家大少爺什麼關係啊?”她自然看得出來那男子心儀自家女兒,卻看不透漣漪是什麼想法,所以忍不住便來問問。

漣漪淡淡看她一眼,有些打趣道,“怎地?你心上人沒有生命之危了,又有閑心來操心我的事了?”

“漪兒……你知道娘不是那個意思,”她有些難過。

漣漪瞧不慣她那麼放低的姿態,苗青然一向是從不關心她的事的,也從不曾與她聊過什麼心事,或許是因為她性格的冷情?也或許是因為數年來,苗青然的心始終隻放在漣商的身上。所以,這般熱絡的與苗青然聊天,漣漪是做不到的,她隻能道,“娘,我的事,您還是不要插手了。”

苗青然一愣,嘴角勉強的勾了一下,“你要不喜歡,娘不管你就是,隻不過,終身大事你還是要與娘說說的。”

這話說的,漣漪倒是一怔,若是以往,有人跟她說起終身大事,她是理也不會理的直接走開,反正她從來就沒打算過成親,那麼現在呢?她有了些微遲疑,成親?好像沒有那般堅決的抗拒了,是因為赫連言嗎?

她沉在自己的想法中,苗青然卻是難得說道,“依娘看,靖大哥那孫子還真是不錯,一表人才,對你又有情有義,倒也是個好的歸宿。”

苗青然自顧自的盤算著,漪兒要是嫁給赫連言,赫連家肯定沒有人敢欺負漣漪,靖大哥又那麼疼愛漪兒,漪兒的後半輩子就不用擔心了,她越想越是滿意。

“娘,你真覺得他那麼好?”

漣漪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了苗青然的想法,她“啊,”了一聲,想了一會兒才鄭重道,“漪兒,娘看得出來,赫連言看上去疏離冷漠,對誰也不過是淡淡有禮而已。可他對你卻不一樣,言語之間俱是維護,看著你的眼神也滿含柔情,你當娘不知道啊,他天天夜裏守在漣家大門前等候你,這份情意,你莫要辜負了才是。”說到這兒,苗青然歎了一口氣,漣漪的性子極清冷,對什麼也不在意,也不知她是個什麼心意。不過,她能去醫治赫連言的傷,還允他默默陪在身邊,應不是毫無感覺吧?

漣漪的目光落在漣家花園,似是透過這些凋零的花看向遠方,苗青然的話,她豈是不懂得?赫連言對她做得事情,就算他不說,她也都了然於心。她縱是冷情,卻也不是鐵石心腸,怎能不感動?隻不過,她不得不成,她內心是忐忑不安的,她怕極了自己會辜負赫連言的心意,也怕極了自己終究沒有那份勇氣。前世那絕望的墜海一幕,不時如強風驟雨擊打在她心中,撞擊的幾乎讓她窒息。

來到異世,十幾年了,她一直做不到釋然,隻能逃避。然,當她看到麵容肖似的南雲瀟時,心裏好不容易建起的保護網,瞬間便砰然倒塌了。濃烈的恨意,還有複雜到她不願想起的心情,令她越發不敢麵對。於是,連見南雲瀟都不願意,那熟悉的麵容,隻會讓她的心像在刀尖上摩擦,隨時會有穿心之痛。

苗青然捉摸不透漣漪臉上那莫測的情緒,自嘲了下,自己親生的女兒,當真是一點也不了解啊。

漣漪斂了情緒,對苗青然道,“娘,走吧,赫連言人呢?”

“他在茶廳,陪著你爹下棋呢。”

“我們過去看看,”漣漪道。

漣漪與苗青然朝茶廳走去,老遠就看見赫連言極其認真的與漣商對弈著,走近了,漣漪便停下了腳步。

“赫連公子真是好棋藝,”漣商讚歎的點頭。

“爺爺嗜好下棋,晚輩時日久了,耳濡目染而已,談不上棋藝好。”赫連言是自謙的,看不出一點自負自傲。

“哎,你可別謙虛,說你棋藝好就是好。”漣商對赫連言是極是欣賞的,年少有為,卻不自大,言行舉止都透著謙謙之心,這樣的人才,前途不可限量啊。

赫連言手中的棋子頓了一下,而後笑了下道,“若真說到棋藝好,漣漪的棋藝那是當之無愧,連爺爺都自歎弗如。”

漣商聞言愣了一下,漣漪?她會下棋?且棋藝高招?他怎麼不知道呢?想到這,漣商有些沉默了,他不知道屬正常,雖然漣漪在漣家生活了數年,他又何曾關心過她。

“伯父,恕晚輩多嘴,漣漪雖冷情,可人心也是肉做的,經不得一再傷害。晚輩雖不知是何原因令伯父對漣漪如此冷漠,卻也希望伯父能看在她救您和風少爺一命的份上,對她好些。”

漣商聽見這話,抬頭卻看見赫連言低著頭,神情專注的看著棋盤,似是無心說的剛才那番話。他放下車,吃下對方的象,道,“她有你這般有心人守在身邊,也算是福氣。”

“伯父錯了,能讓我守在她身邊,是我的福氣。”赫連言笑著道,然後放下一棋,“將軍,伯父,晚輩承讓了。”

漣商默了一下,倒是笑了,之後便是有些清愁,“伯父,也是有苦衷的……”

赫連言沒說話,苗青然看了一眼身邊的漣漪,漣漪臉上依舊平靜,這才抬步走了過去。

赫連言瞧見漣漪,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來的,他剛剛那番話她有沒有聽見?一時間有些微微不自然。

漣漪卻沒計較他心中的糾結,看了看棋盤,赫連言的確是下的一手好棋。她看向漣商,“你喚我來,可是要問漣風的病情?”

漣商也不廢話,點頭。

漣漪看向亭子外,因冬季而凋零光禿的青蔥嫩梢,似不可覺的輕歎了一口氣,緩緩道,“他的病,沒治。”

漣商激動的晃了一下身子,苗青然忙過來扶他,“商,你身子還沒痊愈,萬不能激動。”

漣商對她安慰一笑,手覆在她放在他肩膀上微微顫抖的手,又看向漣漪,“真的,一點沒希望了?”

“一年半載的還能拖,時間長了,就不好說了。”漣漪據實道,漣風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漣商似乎一瞬間蒼老了許多,慢慢道,“能拖一時就拖一時吧,我也算無愧於心了,漣漪,請你盡力吧。”

漣商這話,說的讓幾人覺得莫名,似乎其中有什麼隱情,但是他們都沒有多去計較,漣漪倒是難得乖巧,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