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外公早就知道老皇帝要害他性命,卻依舊從容赴死,隻為保住月家。
可外公不知道,以老皇帝趕盡殺絕的性子,一旦坐鎮月府的三朝元老逝世,他便可以無所顧忌的對付月家了。
月色的,月閣老的眉眼沉靜而睿智,蘇慎想,或許外公不是不知道這一點,他隻是不願意相信自己效忠了一輩子的皇帝竟是這般手段卑劣,心思齷齪之人了。
醫者治病治不了命,若是外公一心求死以換取月府平安,那麼她就算給外公開了藥,恐怕外公也不會吃的。
“老爺子,你覺得若是你死之後皇帝能善待月府中人?”蘇慎語氣平靜,說出的話卻讓月閣老身子僵硬了一下。
從月閣老的神態變化來看,蘇慎便知道對於這件事月閣老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隻要他對他目前的想法有所懷疑,那麼事情便好辦多了,蘇慎繼續說道。
“你想想當年的鎮國將軍府,你所效忠的陛下可曾留過一個活口?”
那件事情過去多年,辰國上下還在傳言是蘇大將軍擁兵自重,意圖謀反,被皇帝和太子識破,聯手布局捉拿亂臣賊子。
可就算全天下人都以為蘇大將軍是罪有應得,月閣老也不會這麼想,她的外公是最了解她父親的人。
正因為如此,月閣老才不能確定自己如皇帝所願身死之後,月府是否能保住。
“隻要你還活著,老皇帝便不會輕易對月府出手。”蘇慎沉聲說道。
月閣老雙眼中流露出濃濃的疲憊之感。
“可是老夫畢竟年紀大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聽了月閣老這話,蘇慎便明白了,原來月閣老是擔心他自己稍有反抗之心便會引起帝王不滿,從而在他死後變本加厲對付月府。
如今她回來了,這個擔心便不存在了,月閣老隻需要活的比那老皇帝長就能保住月家。
如今她是以容國使臣的身份來辰國的,自然不能明目張膽的告訴月閣老她來便是要殺老皇帝的。
思索一番,蘇慎看著月閣老的眼睛,言辭懇切。
“老爺子,這樣吧,我過幾日會派人將調配好的藥丸送來,這種藥丸能解了你體內之毒,脈象卻還是中毒的樣子,不會引起禦醫懷疑。”
見月閣老眼裏還有猶豫,蘇慎繼續說道。
“你很清楚,你活著月府才能屹立不倒,一旦你死了,月府可就失去了三朝元老的庇護。”
這句話終是讓月閣老下定了覺心,他慎重點點頭,便算是同意了。
見月閣老點頭,蘇慎總算是鬆了口氣,遠方傳來雞鳴聲,她也該離開了。
蘇慎起身,用力一握老爺子的手。
“您要保重身體。”
說罷轉身就要走,身後卻傳來老爺子的聲音。
“丫頭,小心!”
這句話讓蘇慎身子一震,眼裏露出一抹不可置信,想要回頭,君淩霄易容成的護衛卻攬住蘇慎的腰身,從窗戶處跳了出去。
他們剛離開月府院落,月閣老的房門便被推開了,月流言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父親,該吃藥了。”
月閣老仿佛才從睡夢中睡醒一般,在月流言的幫助下坐起身子,看著熱氣騰騰的湯藥,月閣老溫聲道。
“流言,辛苦你了。”
月流言麵上擠出一抹苦澀的笑,低聲道。
“不及父親萬分之一。”
看著月閣老熟稔的端起湯藥,月流言眼眶微紅,幾次欲言又止,直到月閣老將一碗湯藥喝光。
他隱藏在寬大袍袖中的手幾次握成拳頭又鬆開,見月閣老喝完了湯藥,便連忙將藥碗接過來,扶著月閣老重新躺下。
“父親,時辰還早,你再睡會兒吧。”
替月閣老掖好被角,月流言便端著藥碗出去了。
轉角處,宮中禦醫看著月流言手中的空碗露出滿意的笑。
“老爺子既然喝完了藥,我也該回宮複命了。”
看著禦醫的背影,月流言滿是憤懣的眼中夾雜了濃濃的無奈。
月閣老房間裏,月閣老從床下的箱子裏拿出一隻小老虎,這是當年他送給蘇染的小玩意兒,蘇染愛不釋手。
趕在天亮之前返回行宮,正主回來了,那兩名易容成他二人的朱雀衛便恢複了本來麵目,回到旁邊的宮殿。
想起臨走前月閣老對她的稱呼和那句意味深長的小心,蘇慎便難以靜下心來。
以前她是蘇染的時候,外公便會親昵的稱呼她為丫頭,可如今她毀了容,改變了嗓音,月閣老不可能認出她的。
窗下的君淩霄負手而立,沉聲道。
“月閣老他大抵是認出你了。”
蘇慎下意識反駁。
“怎麼可能?我現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樣。”
這句話說完,她沉默了,其實也不是沒可能啊。
昨夜月閣老麵對他二人表現出超乎尋常的鎮靜,那眼神裏滿是信任和慈愛,這大概隻能用血脈親情來形容了。
就像她失憶後並不記得自己生過孩子,但看君玉辰第一眼便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君淩霄來到她麵前。
“正因為你現在的模樣和以前大相徑庭,他才不能肯定,隻是猜測而已。”
不管月閣老有沒有認出她來,她是月閣老的外孫女,這是不爭的事實,她回來了,便決不能讓月府成為第二個鎮國將軍府。
目前最重要的是護住月閣老的性命,蘇慎拿出筆墨,在紙上寫下幾味藥材,將藥方交給了朱雀衛。
同時吩咐朱雀衛暗中調查那日宴會上刺殺老皇帝的真凶,她總覺得那晚的刺殺並非巧合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早膳剛過,一名宮人便匆忙跑來。
“蘇太傅,我家二殿下請你去府上一趟。”
二殿下夜冥河?蘇慎記得她跟夜冥河之間並無交集,那麼夜冥河此番叫她前去是為什麼?
來人將蘇慎麵色猶豫,便急切說道。
“我家二皇子突然病重,禦醫也毫無辦法,聽說蘇太傅在容國的時候便有神醫之稱,便想請蘇太傅去替我家二殿下看看。”
這位二殿下消息倒是靈通,不過她在宴會上看的清清楚楚,刺向夜冥河的那一劍並未傷重要害,夜冥河的傷,尋常禦醫也是能治好的,為何會突然變得嚴重?
也罷,她便去二皇子府上一趟。
這邊還沒有行動,老皇帝那邊也派了人前來。
“蘇大人,陛下聽說你醫術超群,想請你去替二殿下診治一番,二殿下的情況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