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丞意同唐絲絲在馬車中，“宋玉知”帶著甜甜的笑問他，“怎樣？我厲害吧？”
柳丞意不言，他細細的看著“宋玉知”，今日之事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究竟是哪裏不對勁呢？
麵前的人笑看他，正是再尋常不過。
“大人，是回府還是送公主回去？”
“回公主府。”
“宋玉知”道：“想起來還有點事沒處理，丞意先回去？”
“不。”
他道：“我隨你回去。”
“宋玉知”聞言麵色不改，笑意反而更深了聲音微不可聞道：“你竟也有舍不得我的一日……”
“什麼？”
柳丞意問，“宋玉知”笑著靠著車壁上道：“丞意，你這一生有沒有什麼難以忘懷的事，放不下的人？”
“你。”
回憶被拉回他在邙山初見她的那一年，少女身穿戰甲手持滴血長劍自邙山而下，宛若神祗一般行至他麵前將他從煉獄拉回人間。
每每回想起這個時刻他都是這般翹起嘴角，眼中光芒溫柔而耀眼，仿佛那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
“那是我人生的一個分界點，在那裏我失去了至親，卻也遇見了你。”
遇見了他的摯愛。
“除了宋顏呢，”耳旁的人問，“你的生命中除了宋顏就沒其他了嗎？除我之外，你可有牽掛之人，難以忘懷之事？有沒有……如果她消失你會難過會後悔的人……”她的聲音急切，說到這裏又放緩了下來，聲音中竟透著一股心傷，“可有那麼一個人，她可能是你一直當做……妹妹的人，可能是你敬重的師傅……丞意，”她的心像是快要斷裂的弦，“你的人生，該更廣闊的，我一直是這般期望的……”
柳丞意的腦中一片混沌，似乎有人用張帕子遮住了雙眼，除了思考耳旁人所說的話其餘都聽不見不能思。
除了宋顏，他還看重什麼呢？
他的一生和宋顏的一生早就聯在一起了，她一生被人待之涼薄，她一生未得幾分真心，他的一生，前八歲受得寵愛無數，族親疼愛，而後人生看盡人世間涼薄情，得唐家，得師傅相助與疼愛。
他與她好似總有些相似之處。
“丞意，”耳旁的女聲還在誘惑他回答，“有沒有，除了宋顏，還有你放在心裏的姑娘？”
“沒有。”
柳丞意忽然道：“隻有宋顏。”
耳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過了不知道多久耳旁的女聲再次道：“那你要好好待宋顏，要和宋顏成親生子，恩愛和美……”
“若說其他姑娘，還有一個便是絲絲，”他頓了頓道：“我將她視如親妹的姑娘，唐絲絲。”
“我想過以後要幫她找一個世上數一數二的夫婿，有誰欺負她我便幫她揍回去，我曾在佛前許願她一生平安，願佛祖佑她成天下最幸福的姑娘。我是她可以依靠的兄長，可以依仗的後盾。”
“她是個很好的姑娘，值得這世上最好的一切。”
“我是這樣想的，”柳丞意道：“願她，天高海闊任行，人間喜悅，她得。”
“這樣……”
有急促的馬蹄聲在耳邊響起，耳邊的女聲漸漸微弱，“她都……知道了……”
可惜，佛祖也佑不得她了。
唐絲絲身子一歪，頭枕在了柳丞意的肩頭，方才眼中似有一片迷霧的柳丞意眼中一片清明哪裏有什麼被施迷魂術的模樣，隻是他眼中哀戚再無法掩藏。
他將唐絲絲換成在他膝上而臥的姿勢道：“睡吧，絲絲。”
他的妹妹啊，這一睡，就再也無法醒來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空曠長街之上合著女子一道道的急切催促。
終於馬兒與這輛馬車相遇，一聲嘶鳴馬上女子發紅的雙眼中滾落一滴熱淚。
“絲……絲絲……”
宋玉知幾乎將簾子扯下，唐絲絲意識有些模糊了，她努力睜眼才看清逆光之人是宋玉知，她感覺自己似乎是被人抱著，隻不過馬車內光線暗淡，她再怎麼睜眼也看不清是何人……她方才在做什麼？是跟誰在一起？
她的記憶已經混亂了……
“宋顏。”
她努力想了想交出她的名字。
“我幫你過了這一關，”她揚唇，眼角眉梢帶著她一貫有的驕傲，恍若那得意的春風此刻都鐫刻在她的笑裏。
“你們想得太簡單了，移魂之術，你們都不懂，”她蹙眉，“丞意哥哥也不懂，就我懂。”
她有些驕傲，“墨老可是最喜歡我的，他什麼都願意教我。”
“是。”
宋玉知淚如雨下，“他最是喜歡你了，你等等啊，等他回來看看你好不好？那道人定不是他的對手，他能救你的啊，絲絲，你等一等……”
“等不了了。”
唐絲絲一聲長歎，隨後她淚盈於睫，“其實我也不想死的，我還沒有見過開遍玉崖的東陽花呢，我還沒看過蒼山的日出，還沒有采過東海的明珠……可是我沒辦法啊，”她哭著道：“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丞意哥哥去死，他可是把命給你的人，你與他可是性命相連啊！”
“怎麼做得到，看著心愛的人死呢。”她無助又悲傷，“我隻能用我的命來換你的，宋顏啊，你欠我一條命！”
她感覺肩上一緊，似誰沒控製好力道握了她一把。
她眼睛已經看不清了，哪怕她再努力也隻能看到模糊的人影，腦中也越發的混亂，這一生曆過的事在她腦中像活蹦亂跳的兔子蹦來蹦去，卻又讓她抓不住點兒什麼。
她隻能記起她是為什麼變成這樣，又在燃抄塔下經曆了什麼。
“可我今日替你去死，在燃抄塔下，在他們的咒罵中窺見了人性，”頓了頓道：“他們對待宋顏的惡意。你什麼都沒錯，就錯在你是一個女子，一個女子比男子還厲害，將他們襯得如螻蟻一般的可憐。”
“我開始知道丞……”她想不起柳丞意的名字了，隻是模糊的知道她愛著這樣一個人。
“他為什麼會喜歡你了。也覺得，我喜歡的人喜歡的是這樣一個人，我很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