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著富貴者有，粗布者有，老人孩子也有，他們像是事先約好一般到城門口便停下，目光平視而後彎腰。
無聲的動作勝過千言萬語。
柳丞意側頭平靜的目光落在宋玉知的臉上，他知道這是她盼望了一世的東西。上一世她走到哪裏就被人罵到哪裏，宋顏這個名字比盜匪惡霸還令人厭惡。這是她頭一次被人感謝，頭一次被人尊重。
亦是頭一次功勞作為沒有被人抹殺和用卑劣的手段奪走。
“走！”
宋玉知調轉馬頭揚鞭落下胯下棗紅馬撒開四蹄兒踏著這年最後的冷意離開，柳丞意緊隨其後而後。宋玉知跑馬一陣停下等著後麵人，柳丞意不過是前後腳工夫停在她身側，他聽得宋玉知道：“你要等的消息來了嗎？”
柳丞意略一頓宋玉知又道：“沒關係，管他這次安州來的是誰，管他京師有什麼冒頭的牛鬼蛇神，我宋顏回去了，當持劍殺之。”
“丞意。”她側頭看他微微一笑道：“我們要好好活著，比他們都要活得好，活得久。”
“這是自然。”柳丞意十分自信，“他們哪裏有我們聰明？”
“你們倒是等等我……們啊！柳狐狸！你給我的是什麼破馬？”
齊晟罵罵咧咧的趕上來，宋玉知看得柳丞意嘴角微翹便知道他確實在馬上做了手腳。而好不容易追上的齊晟剛停下來柳丞意和宋玉知又走了，並且他的馬死活不走氣得齊晟戳著馬腦袋罵，“明明是匹馬卻有個驢脾氣！”
睿帝收到宋玉知的回的密信之後又是高興又是擔憂的，高興的是他似乎看到了他退位的曙光，但又擔憂自家單純的崽應付不來朝堂的爾虞我詐。睿帝對宋玉知有種莫名的信任，於是他將擔憂都寫了下來令人給宋玉知送來，又似怕宋玉知覺得他很煩還順手拿了一盒點心叫暗衛捎來。
暗衛行的穩，速度快，送到宋玉知的手裏點心沒碎還能吃，她就著白開水和柳丞意吃光了一盒點心，最後順手將信紙焚去，火光之中她嘴角含笑道，“睿帝真是全皇族最可愛的人了。”
柳丞意十分讚同，“不像是皇族中人。”
“可他的心確實得吊著段時間了。”宋玉知找了個借口，“為了虞國嘛。”
柳丞意順嘴一接，“也許這樣他還能瘦點兒。”
宋玉知“噗嗤”一笑，轉而看向窗外，今夜的月亮亮得出奇，明日料想應是十分寒冷了。
也不知京師如今是什麼模樣了。
同一時刻京師之中有黑衣人疾行穿行與牆頭巷陌之間最後跳入虞王府的後院中，足尚未落地就有一長劍破風而來，黑衣人反應迅速，避開長劍不說還與襲擊他那人過了一招，他落地一看，襲擊他的卻是一個著月白色衣裙的漂亮姑娘，腰間懸著神鳥朱雀的玉佩，他收了劍冷笑道：“久聞平公子手下有一絕色護衛，今日一見果然是令人見之忘俗。”
朱雀一貫生冷的眉目沒有因為他的誇讚而融化半分，指著他咽喉的長劍宛若盯著獵物的蛇隨時取他性命。
“闖王府者，死。”
說罷，朱雀殺意驟起，招式狠辣直取他命門。黑衣人沒料到朱雀會再對他出殺招，躲避不及被她的劍鋒割傷了手臂。
“大膽！我乃陛下座下，你竟敢傷我？”
“陛下？”
朱雀眼中殺意熾如烈焰，“什麼陛下？我們王爺隻聽陛下聖令。”
“你們王爺？”黑衣人冷笑，“是虞國的王爺還是明國的王爺？莫不是在虞國待久了忘了自己原本是誰？”
他橫劍，眼神猶如一條毒蛇盯著朱雀。
“對王爺不敬者，殺。”
朱雀不相讓，眼看著兩人就要有場生死之戰，這時候從長廊拐角處走出一人，他穿著藍色的衣衫在月色之下有些泛白，“朱雀，遠來是客。既然是太子座下，那便請進來說話。”
黑衣人拉下蒙麵黑巾，玩味的眼神落在宋明清的身上咧嘴一笑，“果然還是平公子明理知事。”陰寒的眼神遊到朱雀的身上他含怒到；“隻不過平公子也該抽空調教調教自己手底下的人，今日得罪了小的事小，畢竟平公子身上背負明國的百年大計，若是哪日來了明國貴人再被明公子的侍女得罪了，那就不是幾句話能擺平的事兒了。您說是吧？”他眼神回到宋明清的身上。
“放肆！”
朱雀長劍一轉，劍光攜著主人的憤怒而動，帶著對鮮血的渴望劃破寒冬砭骨的空氣往黑衣人而去，卻不防被人攔住，宛若蓄勢衝天的龍被牆阻在半空。
“對貴客無禮，去院中跪三個時辰。”
“王爺！”
朱雀麵色煞白，眼裏的焦急中盛著什麼，蒼白的唇微微發顫，她如同逆天生長熬到深冬的薔薇。
“五個時辰。”
一主一仆對峙著，黑衣人玩味的看著這一幕，在他看來十分滑稽的一幕。
“你不聽本王的？”
宋明清聲音仿若箭矢將她刺了個透，她握劍的手垂下，“奴婢聽命。”
在她持劍回鞘的刹那，宋明清一腳踢飛她手中長劍，長劍在月光中滑過一道弧線重重地落在青石板上發出一聲哀鳴，同時朱雀死死挽住的淚珠驚落。
“滾！”
“平公子在虞國的事陛下都知曉，特意讓小的告訴平公子他很滿意，您的母妃……”
宋明清神色未變，袖下的手卻握緊了，黑衣人注意到他這點細微變化，眼角一挑笑意加深，“她被照顧得很好。隻不過——”
“不過什麼？”
“她近來生了病，公子您也知道您的母妃素來體弱，這隨隨便便一場傷寒也能要了她半條命，她這樣隔三差五的病著，興許就等不到您回明國了。”
“柳丞意和陳天十分棘手，本王會加緊……”
“不止是加緊！”
黑衣人驟然變了聲調，聲音加重，茶蓋重重一放，瓷聲如擂鼓將室內氣氛逼緊，“陛下的耐心已經耗盡了，他隻給公子半年的時間，如果半年之內公子再無法奪取虞國帝位，那麼陛下隻好舍棄公子與您的母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