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宋玉知心中輕歎，就連柳丞意也是這般想的。他渡真氣給睿帝睿帝的氣息暫時平穩了些，但也是誰都知道的虛弱。
燭火明滅，皇家富貴的寢殿內掛著濃濃的慘淡，絕望與死亡的氣息填滿每一寸空氣。宋玉知睫毛輕顫，明慧皇後頭上的東珠隨著她的動作一顫一顫的，那珠子似有千萬重量砸在她的心上。
一股怒火從她心底升騰而起，將她的理智焚燒殆盡。
又是這樣，前一個她死得不明不白，現在睿帝又遭毒手。那夜那人還在她懸心殿中，那麼今夜是否也在這裏？
她冷笑一聲轉身往外走，柳丞意眉間一動跟了出來，待到出了九重簾幕手被柳丞意抓住，“阿顏。”
“他們就是這樣肆無忌憚，以為這虞國君主的命是他們手中的玩物！”
宋玉知聲音發狠，目露凶光，“踐踏我虞國君主尊嚴者，當以血償之！”
“是，”柳丞意安撫著她道：“當以血償之。虞國的尊嚴，不容踐踏。”
可他們就踐踏在他們眼前，這事實叫人如此無力。
宋玉知突然覺得她是否一直行事太過綿軟了，以至於讓他們猖狂至此。柳丞意教她徐徐圖之，可現實讓她深覺不敢喘口氣。
如果她一直雷厲風行，如果她用從前的雷霆手腕，睿帝也不會被人下毒，如今一隻腳踏進鬼門關！
風卷起簾幕，宋玉知的表情隱在這片刻的黑暗中，柳丞意下意識的將她的手握得緊了幾分。
他在害怕。
他怕宋玉知骨子裏的尊嚴燎起火浪，怕她會做出什麼……
“文卿，”宋玉知打斷了柳丞意的思緒，她道：“你說，如果他們知道我回來了，會怎樣？”
她竟是掛著笑同他說這話，柳丞意眼皮一跳，一種如同洪荒巨獸俯視著的恐慌席卷他全身。
“你不可以。”
他開口感覺口舌發幹喉嚨發緊，人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恐慌被暴露在空氣中會令人展現出脆弱的一麵，柳丞意握著她的手幾乎發顫，“不可以。”
她是他用性命同老天搶回來的姑娘，不可以為了虞國再次將自己置於險地。哪怕她身後是虞國百姓，哪怕是虞國江山，他也不許。
他是男人，是掌權著，是習聖賢書長大，可他心尖尖上從來隻放得下她一人。他幾乎眼眶發紅，“宋顏，你不可以。”
“我……”
宋玉知用力抽出手，也許是柳丞意掌心起了汗，肌膚變得滑溜，她竟從他的手中逃脫。對他笑著道：“該我的命，我來扛。”
“用不著別人拿命來填。”
柳丞意聞言愣了愣，隨後慘然一笑，“我的命，早就給你了啊。”
宋玉知腳步一頓，她似在思索著什麼，正在這時候總管太監領著一人進來，看到陳天和柳丞意，人精兒自是感受到了兩位大人之間不尋常的氣息，但心中憂心著睿帝他對柳丞意道：“院判送來了一位太醫，說是有辦法能救陛下，大人，您看……”
“皇後在裏麵。”
柳丞意聲音淡淡的，透著一股子疲憊。
總管太監眼珠子一轉道：“現如今皇後娘娘隻怕也亂了心神，此事關係重大，還請二位大人隨小的進去，萬一有個什麼事也好拿個主意……”頓了頓道：“兩位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有二位大人在，陛下必可安心看病。”
兩人心中都清楚這太監不過是想找他們做個見證罷了，隻不過話都到這個份兒上了柳丞意也不好說什麼，更重要的是可以攔一攔宋玉知。
“也好，那我們便隨內官進去。”
說著他對宋玉知使了個眼色之後跟在太監的身後進去，行走間他的身型一晃，宋玉知下意識的伸手想去扶他，卻隻與虛空相碰，他一直在給睿帝渡真氣……宋玉知略一猶豫抬腳跟了上去。
兔子中了套，一直注意著身後動靜的柳丞意唇角浮現淡淡的笑意。
好在，她是在意他的。
明慧皇後讓開了位置，太醫跪在龍榻前為睿帝把脈，室內落針可聞，太醫沒說話，明慧皇後忍不住別過頭垂淚。
年少夫妻，想著的是白首偕老，沒想到走到一半卻要眼看著睿帝在生死線上掙紮。
“陛下的“病”有些棘手，還請娘娘與大人先回避一會兒，微臣要為陛下施針。”
“為何要回避？”
明慧追問，“陛下病症到底如何，還有沒有……救？”
尾音已經發顫。
“娘娘若是再耽擱下去，陛下就真沒救了。”
柳丞意和宋玉知聞言不由向那太醫看去，卻因為他向床榻跪著隻看到一段細膩的頸脖。
人都退了出去，總管太監擔憂的對明慧道：“皇後娘娘，當真要將陛下一個人留在寢殿內？萬一……”
“沒什麼萬一，”宋玉知煩躁道：“人是太醫院判舉薦的，又是公公領來的，既要用就沒什麼好疑的。”
睿帝現在也糟不到哪裏去，還不如讓那太醫試試。
與此同時寢殿內跪著的太醫起身看著睿帝直跺腳，指著他道：“姑奶奶真是攤上你了，這種毒也有人給你下。”
說著她歎氣，聲音竟是個女兒家，她來回在睿帝的床榻前走動，最後一跺腳，“罷了，拚了。”
靈動的眸子中寫滿了堅定，陳天能做的，她也能做，她不比她差，甚至比她對他更有用！
唐絲絲挽起袖子露出一段藕臂來，藥箱中的彎月銀刀拿出割破了手腕，鮮血如同妖豔的曼珠沙華一般盛放在潔白細膩的肌膚上。一滴滴宛若朱砂垂淚，唐絲絲將手腕放到睿帝的唇上，帶著奇異香味兒的鮮血令睿帝下意識吸食，唐絲絲卻疼得直皺眉。
不知過了多久，唐絲絲收回手臂包紮了下手腕之後取下頸上的項鏈，精巧的機關打開，泛著幽幽香味兒的藥丸從中滾出，唐絲絲肉痛的喂了睿帝兩顆藥。
做完這些唐絲絲疲憊的靠著床榻休息了會兒之後再給睿帝施針，一炷香的時間過後睿帝的嘴角緩緩流出黑紫的血，那血竟還帶著一股惡臭味兒，唐絲絲捏著鼻子擦拭毒血。